“呵……”

一声叹息，却仿佛用尽了邱正翼全身的力气。

她不敢说自己终于懂了些什么，但多多少少的，近日的一些困惑，算是有了解答。

好一个，手段是种子。

邱正翼做了很多事，有很多好事，也有很多不干净的事。

但是最后，结果未必有多好。

可以说，大多数时候，那个结果都不会朝着邱正翼所希望的方向前进。

这大概，就是季成想说的东西吧。

曹老稍微退后了些，站在邱正翼面前负手而立，笑呵呵的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者，他明明看到了邱正翼的反应，却依然明知故问：“如何？”

邱正翼小心翼翼的把信收了起来，收回信封，拿在手上，终于释然了一般：“我倒也从来没想过，会被这个不切实际的毛头小子教训。”

曹老摇了摇头，否认道：“他说的很对不是么，而且他可不是毛头小子。”

“我知道啊。”邱正翼的眼神中，似乎有着些许的欣慰。

说到底，不管他最后做了什么，成为了谁，季成，都是自己的学生啊。

那个根本不惧怕自己，一见面，就说要做自己学生的人。

那个能轻易完成自己苛刻考核的人，能坚持下自己制定的计划的人。

季成就是这样的人啊。

“我当然知道，他现在可比我厉害多了。”

曹老看着感叹的邱正翼问道：“有没有一些其他的想法，就像从前那样，小子已经不在了，但是你还可以……”

邱正翼连忙伸出手，阻止曹老继续说下去：“免了吧，你来找我也不是为了叙旧不是么？况且，你不怕我的身份了么？”

曹老摇摇头：“我相信季成那小子，也可以相信你。”

邱正翼依然拒绝：“不了，我不打算回去了。”随后她又说到，“季成给了你不少东西吧。”

曹老点头道：“很多，不过其中一些是你的，如果你不允许的话……”

邱正翼眉头一挑，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你就不用了。”

曹老倒也耿直：“当然不，我会等到你死了再用。”

曹老也是懂邱正翼这个人的，他自然不会想着跟邱正翼这么一个年轻人比命长，但是邱正翼不愿意回去，大概率，就是求死。

“呵呵，”邱正翼嘴上笑着，脸上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冷淡，“我不会回去，或许，也不会死。”

“那样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曹老摆了摆手，“那就这样吧，东西已经给你了，我就先走了。”

虽然邱正翼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是曹老看得出来，邱正翼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再说下去，恐怕邱正翼就要开始亲手赶人了。

曹老也看到了一旁的新坟，最近，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年肖镇恶也突然消失了。他大概能联想到些什么，不过他没有问，也不需要问。

看着曹老离去，邱正翼却突然伸出手叫住了他：“等等。”

“嗯？”

曹老转身看着邱正翼，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邱正翼回了小屋中，随后很快又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小包，轻轻一甩，丢了出去。

曹老接住，打开看了眼，不禁皱起眉头：“你乱丢乱放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季成给我东西的时候可是整理的好好的。”

邱正翼耸了耸肩：“爱要不要，不要就随手丢一边。”

包里是无数纸张，有些还揉成一团，邱正翼给出来的，曹老看一眼就能知道是什么，他也就随口抱怨一下，真要说不要，那是不可能的。

邱正翼给出的东西，比季成要更多。

里面有最完整的现役潘多拉的制作方法，还有一些，其他的技术。

严格来说，邱正翼的东西可比季成的要有用多了。

一方面也是因为她进入这个领域时间更长，另一方面，季成主要的还是武器的制作，但是邱正翼的，并不只有这些。

邱正翼最终制作的虽然也都是武器，但是她为了做这些东西涉及的东西，可比季成要多得多。

解剖恶魔，可不是她的恶趣味。

基因技术，这是邱正翼比起武器更加出众的技术。

读取、编辑、重组，邱正翼都有涉猎。

送一次信换来这些，可以说是相当的赚了。

可以的话，曹老希望可以多跑几次腿。

邱正翼的不耐烦终于写在了脸上，她摆了摆手催促着曹老：“差不多就够了，快滚吧。”

依然是那个毫无敬畏的邱正翼，但是这样的她，才是大家都熟悉的那个女魔头。

这样就好。

曹老走了。

邱正翼一时间，也稍微有些惆怅，心中堵着一口气，却出不去。

她决定随处走走，最后，她来到了山上一个悬崖边上。

这里风景很好，山下的一切一览无遗。

这里的位置也很不错，如果完全不使用装备，从这里跳下去，一定会，走得很痛快。

要如何选择呢？

邱正翼依然在纠结。

突然，一阵风吹来，余光中，一个草黄色的物体飞了过来，邱正翼下意识的接住。

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大姐姐，那个是我的。”

转头看去，是一个小女孩，怯懦的站在邱正翼身后。

手上的帽子，对她来说，明显有些大了。

小女孩看到邱正翼转过来，看清了邱正翼的脸，顿时长大了嘴巴：“大姐姐你好漂亮啊！”她突然有些兴奋，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人。

邱正翼确实很好看，但是很少有人夸过她。

被小孩子一说，邱正翼居然觉得有些脸红。

邱正翼轻咳一声，端详着手中的草帽，问道：“这是你的么？”

小女孩回过神来，连忙回道：“嗯！这个是我的，是我爸爸留给我的，是很重要的。”

“那你还差点把它搞丢。”

邱正翼总是这样，她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这话一说出来，小女孩的眼中顿时有了眼泪，眼睛红红的。

邱正翼一时间竟然有些慌乱，手忙脚乱的，把帽子递了过去。

她尽量温柔的安慰道：“你很爱你爸爸呀。”

小女孩肉肉的小手握在一起，在胸前打转，没有说话，泪珠大颗大颗止不住的落下。

邱正翼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也不再说话，温柔的，轻柔的，把帽子戴在小女孩的头上。

大大的草帽，顿时压了下来，遮住了小女孩的脸。

邱正翼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人，那是她人生技能中的空缺，她只是弯下腰轻柔的拉着小女孩的手，小女孩也不自觉的，握住了邱正翼的手。

两人站在悬崖边上，远远眺望，邱正翼轻声的问道：“好看么？”

小女孩依然抽泣着，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好看！”

山下的风景，真的很美。

邱正翼站起身来，笑道：“这也是你爸爸所保护的一切。”

小女孩有些吃惊的抬头看着邱正翼，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人。

邱正翼淡淡的笑着，面对这个小女孩，她这个明明讨厌小孩子的人，居然有些放下了戒心。

“心情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拉着小女孩的手，两人走向山中，邱正翼又说道：“这个世界有很多缺陷，但是它依然美好。”

“嗯！”

也不知道她听懂还是没听懂，不过托她的福，邱正翼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

邱正翼隔着帽子，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回家吧，山上很危险。”

小女孩昂着脑袋：“可是大姐姐不是住在这里么？”

邱正翼一时语结，她真的不懂要如何和小孩子交流。

然后小女孩很快就笑了，她问道：“我可以再来找大姐姐玩么？”

邱正翼沉默了片刻，看着小女孩期待的眼神，她终于笑了：“可以的，下一次，不要再把帽子搞丢了。”

“嗯！姐姐再见。”

松开手，小女孩朝着山下走去。

三步一回头，跟邱正翼挥手道别。

一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之中，邱正翼感觉自己的脸都笑的僵硬了。

她这辈子都没有笑这么久过。

看着小女孩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抓住帽子，和小女孩握手的手。

曾几何时，在一次又一次的杀戮之中，邱正翼早就忘却了这种温柔。

甚至，邱正翼还以为，自己从不曾温柔。

回头，看着那个悬崖。

邱正翼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这里很美，不适合出现死人。

突然间，邱正翼也想要，再活下去看看。

未来，小女孩还要来找自己玩，邱正翼不想让她失望。

天色渐暗，地上光影变换，抬头看着天边的晚霞，看着远方，邱正翼噗的笑了出来。

随即，前仰后伏。

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她笑起来，竟然是那么的好看。

对着远方，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臭小子，这一次，便算是老师我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