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阁楼之下，季成依然忐忑不安。

这就是死后，人所能看到的么？

季成担心，这一切依然是幻象，依然是所谓考验的一环。

将季成带到楼下，那人站在原地，等待着后面的季成，当季成和他并排时，他拍了拍季成的肩膀。

“去吧。”

季成没有立刻上前，他还有很多话，想要问问身边的人。

“当初，你是选择了我么？”

那人端着下巴：“你是说最后力量寄宿在你身上的事么？”

季成郑重的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这份力量，他从一开始就死了。

他却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样子：“我倒没有那么厉害，料事如神什么的，我做不到，你身上有我残余的力量，只是因为当时还有很多恶魔，我怕我走了之后，你被他们盯上，所以暂时存了些在你身上，用来保护你。”

季成低着头：“原来只是巧合么……”

“算是吧。”

再抬头，季成眼中竟然带着歉意，因为他看到了，季成问道：“那你后悔了吗？”

季成看到了，在过去的历史之中，看到了自己的英雄，为了人类的最后一战。

以人类之躯，冲击魔界传送阵，为了不让战火蔓延到魔界，他逼得魔界之主从魔界现身，与他一战。

没有人看得见这惊天动地的一战，他保护了人界，却连姓名都不曾拥有。

人们还以为，他们所见到的，就是魔界传送阵真正的样子。

或许，季成是觉得，或许，他们本来是可以战胜魔界之主的。

可是在最后，在魔界之主最强的一击下，他的英雄，缺少了一部分力量，在这一次对决之中，最终输掉。

而他缺少的那一部分，就在季成身上。

诚然，如果没有他的力量保护，季成根本没有未来，他的一生将在那个火车站终结，成为千千万遇难者的一员，成为名单上没有温度的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他却笑着，没有任何不快：“有什么好后悔的，我们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或许你觉得，放弃你，去拯救这个世界，去打败他更好，且不说我是不是真的可以打败他，就说我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却连眼前的人都无法保护，如果我那样做了，就不配得到这份力量了。换个角度，如果是你的话，倒在哪里的人是我，你会放弃么？”

季成没有说话，如果是老师的话，一定会选择拯救更多的人，但是他不一样。

季成没有老师那么明白，没有老师那么理性，他是个愚笨的人，明知道那一边好处更多，他也会笨拙的，想要把每一个人拯救。

这也是他的英雄，潜移默化之中，传达给自己的东西。

拯救自己能拯救的所有人，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孩子。

他不知道季成的未来会怎么样，但是他依然保护了季成，他看的没那么远，他只是想要，保护季成的未来，保护眼前的每一个人。

季成释然了，他点了点头。

虚假的也好幻想也好，无论是什么考验，我都会全盘接下，然后，我这个逃避的懦弱者，会重新站在战场上。

作为英雄，保护我想要保护的！

我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但是我可以竭尽所能的，去给这个世界增添美好。

身边的英雄消失不见，而季成，踏上了阶梯，走上平台，进入写墨楼。

从外面看，这只是一个带回廊的三层楼阁，进入之后才发现，这楼明三层暗三层，算上方才站着的两层底座，一共九层。

雕花屏阁，朱漆廊柱，古香古色，韵味十足。

楼中处处，都尽显其主人的高雅。

一楼无人，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季成，于是，便上楼。

来到后方，写墨楼背靠江河，远远眺望，可谓秋水共长天一色。

一直走到顶楼，才听得，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烛光下，屏风后的人影，站了起来，身姿婀娜。

神？写墨人？是谁都好，季成心脏的跳动加快，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死，他还真真切切的活着，若不是如此，为何会有如此真实的感觉。

探身进去，季成终于看到了她。

那个在历史中，频频出现的女人。

在过去的影像中，季成总是看不清她的脸，如今面对面，方才真切的看清。

那容貌，无法用言语形容，世间所有的赞美都不足够形容，只是看着，就足以让人沉迷其中。

雨倪、元诗诗放在世上，是一等一的美人，但是比起白泽、邱正翼，却又差上几分。

但就算是白泽和邱正翼，站在眼前人面前，也顿失光彩。

那张脸，甚至无法去记忆，因为脑海中根本无法将这种美貌重组，移开眼睛，便会立刻忘记具体的容颜。

只记得，那初见时的震撼。

她嫣然笑着，轻声道：“看呆了？”

季成倒也诚实，点了点头：“是了。”

从长袖中伸出手，她示意季成坐下，随后自己走向一边，从案上拿起一本书，翻开看着：“看过了那么多，有什么想法么？”

“人类总是在重复一样的错误，或者说，所有种族都一样。”

她笑着：“这样的生物，你想要去拯救么？”

“想！”季成坚定不移的回答，没有片刻犹豫。

她似乎有些意外，转头看着季成：“为什么？”

季成看着她，此刻没有了最初欣赏的目光，只有坚定的，想要完成自己的愿望：“你不也是这样做的么？”

季成看到了一切，就像是他说的那样，眼前的女人，创造了最初的神，想要借由他们的手，创造完美的世界，可是最后，都没有成功。

但是她依然没有放弃，而是自己，去创造了现世，季成所诞生的人界。

她曾经也想要做出一个完美的世界，但是那种世界，就算是神，也做不出来。

她点了点头，翻书：“你说的没错。”

但是就算是在最后失望透顶之时，她也依然，给人界，留下的最后的礼物。

人界隐藏在最后的规则。

置死地而后生，只有幸存善念，不屈不挠，愚笨的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人，才能看到的，隐藏的规则。

这是，足以跨越生死的力量。

女人走到桌前，轻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