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 愚公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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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古堡前,一袭白袍自广场缓缓拾阶而上,春节后的大雪覆盖了整整一百零八级台阶,白袍男子几乎刹那间便从阶底行至了最上面,站在长长的台阶前俯视着皑皑白雪,白雪覆盖了独属于这座古堡的沧桑,负手而立的白袍男子似乎正静静地回味着那些从中世纪走过来的血雨腥风,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一件厚实的白裘披风轻轻落在他的肩上,那一身素色的淡妆女子走到他的面前,帮他将领口的带子系紧了,又默默地站到了他的身后,如同过往的三十年那般,默默无闻,坚韧不拔。

“儿媳们觉得那么做对他太残忍了。”白袍男子依旧眺望东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归属。

“顶多就是苛刻了些,远没到能用残忍来形容的程度。也许孩子们只是觉得,你这个父亲当得不太称职。”她语气平缓,依然如同三十多年英姿勃发时的那般直白。就如同他所说,性子这种东西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与生俱来的东西,又如何能改得掉!

白袍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而后微微叹息一声:“你说得不错,我的确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而后,笑容极难得地变得苦涩起来,“她若是知道我将襁褓中的儿子交给一个老喇嘛一去便是三十余载,怕是也要委婉的批评上几句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长白山脚下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他的唇角的笑意变得愈发明媚起来。

“她是个外柔内刚善解人意的姑娘,若是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保住孩子的性命,她自然也会同意的。”身后女子看到他脸上的笑意,心中微微一暖,“这么多年过去了,能让你真正有一刻开心起来的,也只有在想起她的时候。”

白袍中年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些年了,我何曾真正地开心过?”

女子问道:“跟白虎重逢不开心吗?”

中年男子点头:“开心。”

女子微微叹息一声,呵出的一团雾气很快就随风飘散。

人这一辈子,有的人,是刻骨铭心的。

就像那女子之于他。

就像他之于她。

白袍中年男子不知为何,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我们出来多久了?”

女子微笑道:“三十三年十个月零八天。”

白袍男子笑着问道:“度日如年?”

女子摇头道:“弹指一挥。”

白袍男子叹息一声:“这些年,苦了你。”

女子微微一笑,缓缓上前一步,站在她的身侧,同样眺望某个方向:“我不苦,我知道,你心里才是真苦。”

他淡淡一笑道:“苦着苦着,也就习惯了,指不定哪日,便觉得这才是人间的甜。”

女子问道:“云道你找算如何安排?让他来见你?”

他缓缓摇头:“目前还不是时候,原本打算寻到师傅后把他扔给师傅好生调教几年,噶玛拔希半点保命的本事都没有传给他,以往在国内还能偶尔靠侥幸逃命,往后若当真面对圣教那些人,光靠侥幸和运气,那是远远不够的。”

她失笑道:“你觉得他能走到今日,都是靠侥幸和运气?”

中年男子淡淡道:“难道不是吗?”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实话,虽然你们还不曾见面,但我已经开始为你们的父子关系有担忧了。那孩子何等聪慧,哪是你说的侥幸和运气就能简简单单概括得了的?”

中年男子笑道:“你难道忘了,有人说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她仍旧摇头:“那是你习惯了用武力去解决问题,所以你便觉武力才是实力的全部,但你何曾看到诸葛孔明身先士卒骑马冲锋?”

中年男子失笑道:“把臭小子比作诸葛孔明,你也太抬举他了。往后他若真来了,也怕是要被你宠坏了!”

女子那对坚韧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疼惜:“这孩子从小便吃了不少苦头,再如何宠溺些也不为过,而且,他也不是孩子了,我看过你派人整理的他在国内的行事记录簿,在很多事情的分寸拿捏上,他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同龄人,纵观目前老爷子们在培养的年轻人,我目前还没有看到哪个比他如今还要出色的。”

中年男子笑着问道:“这么说,你也觉得我这个决策失误了?”

女子摇头道:“我从来都不会质疑你的决定,从我离开华夏过来找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跟你说过,往后你王抗美的每一个决定便是我阮可可的决定,我会用我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来帮助你达成那个愿景。”

中年男子深深吸气,点点头:“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走上这条路,这跟他出色或不出色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命!”

女子笑道:“命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可以逆天改一改的。”

中年男子笑道:“那就要看他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若是他有生之年能便圣教连根拔起,那么他不但改了自己的命,往后子子孙孙的命也都被改写了。若是他没这个本事完成,那就只能发挥愚公移山的精神了,一代不行两行,两代人不行就三代人。”他抬头再次负手看向远方,“诞生就意味着终结,总有一日,某一代人也许会了却了这件事。”

女子诧异地看着他:“你已经在打凤驹的主意了?孩子才多大?”

中年男子笑道:“夭丫头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子!”

女子吃惊道:“你如何知道的?”

中年男子笑了起来:“你忘了,看过三卷天书的小丫头被臭小子忽悠来保护凤驹他们了,张家掐指神算的功夫,某种程度上可不亚于噶玛拔希那一脉……”

女子感叹:“都说伟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的身后站着无数的强者,你是如此,云道更是如此!”

中年男子轻笑摇头:“我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伟人,我甚至连一个合格的父亲都算不上……”

“你家老爷子不是一直说棒打出孝子,惯养忤逆儿嘛,这世上有多少日日陪在身边的父亲,也同样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女子撩动额前被风吹散的长发,轻轻笑着看向身边男子的侧脸,那弧度亦如三十年前那般刚毅,那唇角的笑也一样如同三十年前那般玩世不恭,那神态同样如同当年那般骄傲。

他总是这样睥睨天下傲视群雄,但她觉得他如此骄傲的资本。

因为,他不但是王家的王抗美,而且还是那个让无数敌酋战栗的红狐。

红狐之所以是红狐,那是用敌人的鲜血染红了那身如火般骄傲的毛皮。

“白虎大哥呢?”过了良久,她才想起这段日子跟在这个男人身边的那位秦白虎,自从重逢后,两人几乎是秤不离砣的状态。

“我让人把臭小子的‘死讯’传到了国内,秦老急得病倒了,我让他回去捎个信,唉,这点的确是我的疏忽,在我印象里,他还是当年那个一口气能游十公里的秦孤鹤,但事实上,我们都老了,更何况他们呢……”

“是啊,我们都开始老了……”女子唏嘘一声,悄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昨日那里刚刚扯去了两根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如今总算是明白了,人这一辈子,匆匆忙忙,其实也就如同一天,睁眼,闭眼,此生便也就过去了!”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转向她道:“何至于这般伤感?不像你。”

她苦涩笑道:“那我应该是如何的?”

中年男子指着依旧纷飞的大雪笑道:“一剑斩断千层雪,万里孤行取敌首,这才是我认得的阮可可!”

她唇角轻扬:“那都是年轻的时候才会干的事情,冲动啊,是魔鬼!”

中年男子笑道:“不冲动,如何咨意人生?”

她轻叹道:“太咨意了,容易伤害别人。”

中年男子闻言,也微微轻叹一声,喃喃道:“军人,儿子,丈夫,父亲……人这一辈子要扮演很多的社会角色,作为后几者,我皆是一败涂地,唯独作为一名军人,我无愧于国家民族和百姓。前人说,取义成仁,只但愿忙忙碌碌了这一辈子,取了这些义,多多少少能为后人们在成仁的道路上减轻些压力!”

漫天大雪下,那女子喃喃道:“终有一天,他们会懂你、也懂我的。”

此时远在缅国首都缅光某栋别墅里的蔡家大公子蔡贤豪也一边喝着酒一边回味着这些年在二部听到过的各种关于“红狐”的故事,二部的人将这位曾经的英雄视作精神动力,“红狐”精神一度是二部招募新成员时的必修课。

刚刚在隔壁房间折腾到大清早才睡下的马雷雷也被他揪了出来,睡眼惺忪的发小捶着发酸的腰吼道:“我说你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昨儿晚上还没喝够?我跟你说,酒精很影响那方面的发挥的,你没看我昨晚这老腰折腾得……咦,这位是……”

蔡贤豪笑着压低了声音介绍道:“我经常跟你提的那位,我妹夫,李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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