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外一片死寂,天花板的灯光打在大理石的走廊上,让人身上发冷。
聂祁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玻璃墙,聂老爷子像是在一瞬间急速老去,接连遭受两次重大的打击,他的病即使没有,现在也从内心深处钻出来,和他抢夺摇摇欲坠的生命力。
这满医院的消毒水味道,逼得司徒明夏大气都不敢出,从刚才的情势来看,聂老爷子确实是很心疼她的,为了让她嫁入聂家,不惜和他最疼爱的孙子吵架,气得都进了医院。
“明夏,你有身孕,还是先回去吧。”
聂祁承突然开口,语气冰冷的,但她还是感到一丝安慰,并且逢场作戏地把手放在了肚子上,俨然像个刚有身孕的温柔母亲。
医生战战兢兢地走过来,他素闻聂祁承有阎罗王的称号,在聂家旗下的医院工作,工资让同行业的人羡慕不已,可是却随时有出人命的危险,总得提着脑袋小心伺候他们。
聂祁承皱起眉头,双眼底下浅浅乌黑,“怎么了,聂老爷子的身体如何?”
医生头疼地说道:“聂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我怕捱不过这两天。”
聂祁承冷血无情,却是非常看重亲人的,尤其是他在病房里的爷爷,失去了聂老爷子不仅意味着聂氏失去了象征人物,更意味着他失去了最后一位亲人。
“两天?”他的脸上山雨欲来,一股肃杀之气,“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怎么会连两天都撑不过?”
医生也很为难,“聂总,我不应该干涉你的家事,只是聂老爷子明显是受了几次极大的刺激,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上次遭受刺激他缓过去了,但是这次……”
司徒明夏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敲定周玥茹就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她带着两个野种嫁进聂家,骗祁承哥哥又骗聂老爷子,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天花板上的灯闪了两下,重症监护室里发出嘀得一声巨响,聂祁承的瞳孔一紧,他不顾护士和医生的阻拦,撞进病房里,看到聂老爷子苍白的脸色,简直是心如刀割。
司徒明夏很快地跟了进去,声音惴惴不安,“爷爷,爷爷他……”
几位男护士挡在聂祁承面前,十分为难道:“聂总,这可是重症监护室,你还是先出去吧。”
聂祁承的视线久久地定格在聂老爷子的脸上,他的确不愿意相信自己会酒醉到和司徒明夏上`床,更不愿意相信她居然会怀上自己的孩子,他从来没想过娶她,他心里的妻子只有周玥茹一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可聂老爷子现在这境况,却不得不让一向偏执的他,第一次有了动摇的念头。
司徒明夏紧紧盯着聂老爷子,她恐怕比担心自己的亲爷爷更担心聂老爷子,万一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聂家就没有人帮她说话了,她怎么还能嫁入聂家。
“明夏,你先回去吧,”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没有功夫和她纠缠,“你怀孕的事情,我回去再和你详谈,等聂老爷子醒之后再说。”
这司徒明夏可就有些慌乱了,原本是打算等到和聂祁承结婚的时候,将生米煮成熟饭,如果聂老爷子一直不醒过来,她撑不到结婚那一日,假孕的事实暴`露怎么办。
“可我……”
聂祁承神色凝重,他的眼睛一直盯在聂老爷子身上,司徒明夏也不想自讨无趣,她仔细想了想,打算今天先他的话,等到明天一早再过来。
临走前,司徒明夏还不放心地往病房里看了一眼,成败在此一举,聂老爷子可千万要醒过来,不然聂祁承肯定是不会娶她的。
电子仪器的声音,将聂祁承的浅眠吵醒,他睁开睡眼,感觉聂老爷子放在自己手心的手指动弹了几下,让他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聂老爷子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他轻微地咳嗽了几声,问道:“明夏呢?”
没想到他一醒过来,第一个担心的就是司徒明夏,怪不得他如此执着让她嫁进聂家,看来确实很看重她。
聂祁承垂下双眸,“她有身孕,我让她先回家休息了。”
聂老爷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你是不是还想着周玥茹,你就为什么对一个和别的男人上`床有孕的女人不放手呢。”
他没有说话,聂老爷子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哀色,“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是你要知道,我走了之后,你就是聂氏的主心骨,你这样执拗的性格,我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聂祁承心疼地摸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医生说你的身体没有大碍,很快就会出院的,你不要乱讲。”
聂老爷子笑得咳嗽了几声,声音里透着无限艰涩,“我都老成这样,不比你们这些小年轻了,看到你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就想到了以前和战友在东南亚并肩作战的时候。”
聂祁承听老爷子提起过这段历史,那位和老爷子出生入死的战友,就是司徒明夏的父亲,他们并肩作战,对付毒贩与宗教****,从未有畏惧退缩的时候,可惜病魔却是隐形的敌人,司徒将军身上的伤长年累月地积下来,压得他没有活过今年的春天。
“那时候,我们也正年轻着,东南亚的雨季总是没完没了,我根本适应不了潮湿的天气,还有那些丛林里的蚂蟥和蛇,如果不是你司徒叔叔在,我根本撑不过去。”
聂祁承一言不发地听着聂老爷子把说过的故事,又不厌其烦地说了好多遍,他抿了抿唇,知道聂老爷子的最终意图是什么。
“你司徒叔叔在M国病重,我去送他最后一程,他临走前交代我一定要帮他照顾好他唯一的女儿。”
聂祁承心里像是漏了洞,呼呼地往里头灌风,他握紧聂老爷子的双手,沉声说:“我知道。”
聂老爷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风烛残年,那些军事行动残留在身体上的伤,正在身体深处将他拖向病魔。
“其实我一直希望你娶司徒明夏为妻,那时候司徒叔叔还在,他暂时不考虑女儿的婚事,所以我只能让你娶周玥茹,可现在,那个女人摆明了不配做聂家儿媳,而明夏又怀上了你的孩子,你何必要执迷不悟呢?”
回应聂老爷子的是久久的沉默,聂祁承一声不吭,他的头越来越低,病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