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苏锦的发问,严大海彻底愣住了。
他是不怎么懂法律,可也不是一点都不懂,他今天这么做,不过是看在苏锦是一个女流之辈,其他几人又都是外国佬的份上,才棋行险招的。
可没想到,苏锦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儿。
他有些结巴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苏锦冷声反问道:“是你到底想怎么样吧?”
穿白大衣的男子,悄悄拉了拉严大海的衣角,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苏锦只做没看到,起身回屋看老奶奶去了。
那严大海跟着那所谓的法医进了西厢房,小声道:“干什么?”
那男子有些后悔了,他劝说道:“我看这事成不了,别到时候把你也搭进去了,到时候我回去也没法跟我姐交代,要不,你还是赶紧赶他们走吧!”
严大海深皱眉头,挠着头发蹲在了地上,一时也没了主意。
这穿白大衣的叫做王雷,是严大海的小舅子,他媳妇的亲弟弟。
他哪是什么法医,连个医生都不是,被严大海临时叫来充数的,而他手里的文件袋里,不过只有两张白纸而已。
他们想的简单,以为老严的孙子家那么有钱,他那孙媳妇又是个女人,涉及到他朋友的名声,应该会直接拿钱出来了事的,可没曾想,事情的发展远不如他们想象中那般简单。
严大海的手开始抖了起来。
他一闭上眼,眼前就出现他爹瞪着眼找他索命的样子......
说道,他爹到底是怎么死的,没人比他更清楚。
当时,他依照母亲的吩咐,在桌子上找到了药,正奇怪,这药瓶长的与众不同,眼角却瞄到了桌子腿旁边放着的耗子药。
农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东西,不稀奇。
这药烈,掺一点喝下去,就能要了人命。
他看了看药,又瞧了瞧他爹,他的老母亲只顾着照顾他爹,也不曾回头。
想起,他爹拒绝苏锦给他买学区房的事情,他的心就狠了下来。
“你有本事拒绝,就别怪我自己想办法拿回来!”
他在心里狠狠叨叨了一句之后,毅然决然的蹲下身子偷偷将耗子药拿在手中,水缸里晾着水,他迅速将耗子药打开兑进去一些,晃了晃,看着药溶解在水里。
等他母亲叫他的时候,他才慌慌张张的端着水,拿着药喂他爹喝了下去。
他心里怕极了,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他母亲却只当他是担心他爹。
他浑身因害怕冷的厉害,所以才搬了板凳坐到了屋外台前的阳光下。
仿佛只有那太阳光直射着他,他才能缓下心中的恐惧。
他为了钱,亲自害死了他爹。
这事,大逆不道!
严大海,颤巍巍的爬起来跪在了地上,朝着前方空气处磕头猛拜,嘴里絮絮叨叨的:“爹啊爹,求你可怜可怜你儿子吧,儿子这次买不到学区房,就得离婚了,您上了年纪也没有几天可活,不如就以此帮了儿子啊!我以后定会照顾好我妈,每逢过年过节,都会给你多烧些纸钱的!”
严大海一边说,一边朝着空气砰砰砰的磕头。
吓坏了他的小舅子王雷他哆嗦着腿害怕道:“姐夫...姐夫...你在拜什么?怪....怪瘆人的...我先出去了啊!”
他刚说完,就撒腿跑到了院子里。
霍斯还站在院子里,王雷看到他猛的喘了口气,搬着小板凳往他跟前靠了靠坐了下来。
仿佛靠近霍斯会给他壮胆子一般。
霍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一双眼睛盯着屋门。
苏锦带着鲍勃医生进去了。
希利尔见他们进来,赶忙给苏锦腾了个地方:“你劝劝吧,奶奶都不开口。”
苏锦坐下来,握住老奶奶冰冷的手:“奶奶,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
老奶奶浑浊的眼睛里又掉下一大滴眼泪。
苏锦心中不忍,可现下,她必须要说些老人家不爱听的,是她带着鲍勃医生来的,总不能让鲍勃医生在此平白蒙了冤。
她的手摩挲着老奶奶的手,想通过手掌的温暖给予老奶奶一些力量:“奶奶,大爷去世之前,都发生了什么,您能给我们细细讲讲吗?”
老奶奶没有说话。
苏锦抿了抿嘴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是这样的奶奶,鲍勃医生是世界顶级权威的专家,他的药不会有问题的。可是,您的儿子,却咬定了是鲍勃医生的药害死了大爷,您知道,鲍勃医生是我带来的,我不能让他就这样不清不白的被冤枉,我相信,您也不想大爷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
老奶奶终于动了动,她的手也用力回握住苏锦的手。
她的嘴巴张了张,许久才发出沙哑的声音:“我作证,老头子的死与鲍勃医生的药无关,你放心带你们的朋友们走吧。”
苏锦看着老奶奶,老奶奶的表情很是平静,可是她微微发抖的身子好像在说,老奶奶知道些什么。
她没忍住问了句:“奶奶,您是不是知道什么隐情?”
老奶奶身子猛然一怔,片刻后,她摇了摇头缓缓道:“没有隐情,闺女,你听我的,带着你的朋友们走吧,走吧。”
苏锦还未再说什么,严大海已经在西厢房冲了出来,直冲进屋里。
他红着眼满身狼狈的朝着他的母亲怒吼:“妈!你在说什么,是他们害死了我爹,你怎么能让他们走!他们还没有还我爹公道!”
霍斯跟着他进来,见他没有其他动作,便站在了一边。
严大海却是呜呜的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们都是老实人,原想着替你们名声考虑,想着私下解决的就算了,可你们,害死了我爹,还咄咄逼人,非要把我们老实人都逼死才行吗?”
希利尔看向鲍勃:“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鲍勃摇摇头,只回身在桌子上拿起拿瓶药打了开来:“既然,他不肯报警,那我就亲自尝尝这药,看看它到底有什么毒?”
苏锦连忙拦下鲍勃医生:“这药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动过手脚,还是不要吃了?”
鲍勃却是淡定的很,他将药丸放在鼻下嗅了嗅,就直接扔进了嘴里。
他刚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水缸,老奶奶却比他要快一步,将水缸挪到了她的旁边:“这水,凉了, 不能喝!”
鲍勃皱了皱眉没再去拿,则是将药干吞了下去。
他看了眼苏锦,又看了看那杯水,苏锦瞬间明白,鲍勃医生是在怀疑那水有问题。
还不等他们要检查,严大海却发起疯来,他哭哭闹闹的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扑在地上,劈裂啪啦一阵乱响。
霍斯挡在了苏锦身前,以防她被掉落的杂物伤到。
严大海大吼着:“你们到底要干嘛?你们害死了我爹,一句话!赔偿五十万!我就放你们走!”
这是他的目的,他终于说出来了。
苏锦也明白了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原来,严大海是为了钱才害死了他爹。
养儿防老,养儿防老。
临了临了,没想到被亲儿子夺去了生命。
苏锦实在气不过,拿起手机就要报警,却被老奶奶拦了下来。
老奶奶的眼泪犹如蜿蜒的小河,在她苍老的褶皱里缓缓滑落,她紧紧拉着苏锦的手,向她摇了摇头。
那眼神里竟是满目的挣扎与悲凉。
苏锦此时懂了,老奶奶是知道的。
她从始至终都是知道的,她知道是她的儿子害死了她的丈夫。
苏锦突然心疼极了,她将老奶奶紧紧抱在怀里。
老奶奶低着她的肩膀哭着小声说:“不要说,不要说,大海还年轻,他还年轻。”
苏锦心疼的不能自已。
这可能就是为人父母,能为自己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