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使团刚入楚国京城就遭到了刺杀,伤的还是燕皇最宠爱的皇贵妃。
傅子川脸色很难看,等到了驿馆把黎鸢安置好,他都不等歇息,直接就出去找薛尚书,让薛尚书带他入宫见宣景帝。
薛尚书一张老脸上很是为难,“世子爷,使臣面圣的时间已经定在明日,如今陛下没有召见,我无法带你入宫。”
傅子川直接抽出长剑,锋利冰冷的剑刃抵在薛尚书的脖子上,“带不带路,你自己选。”
薛尚书抹了把冷汗,最终只得同意带着傅子川入宫。
早料到北燕使臣会来,赵熙今日没有去御书房批阅奏章,这会儿正坐在帝寝殿喝茶看书。
金鱼巷的刺杀,箭手已经把详细情况全部禀报给了赵熙。
得知皇贵妃已经中箭被送回驿馆,赵熙精致的唇角往上挑了挑。
他在等着梁王世子傅子川来为黎鸢讨回公道,却不想等了小半个时辰都没动静。
正在这时,三宝公公煞白着脸跑进来,喘着气道:“陛下,不好了,那个梁王世子,他跑到午门外把登闻鼓给敲响了,说有天大的冤情要诉。”
赵熙喝茶的动作微顿,凤眸里浮现一抹冷嘲,“不必大惊小怪,让顺天府那边按章程办事即可。”
按章程办事?
三宝公公似乎明白了什么,匆匆出了乾清宫,坐上软轿去往顺天府。
楚国的登闻鼓归顺天府管辖。
登闻鼓是百姓能直达天听向皇帝陈诉冤情的唯一途径,可这只鼓不是任何人都能敲响的,但凡敲响登闻鼓之人,都得先去顺天府领上二十大板,这是对百姓的一种警示,警示他们不能把登闻鼓当成玩具随便敲着玩。
眼下的午门外,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上一次登闻鼓被敲响是在好几年前了,当时的宁州煤矿坍塌案活埋了矿工八十余人闹得沸沸扬扬,今儿个又被敲响,该不会又有什么惊天大案了吧?”
“瞧着敲鼓的年轻人衣着华贵,应该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能有啥冤情?”
“哎,这位爷,你告谁呢?”
傅子川心口堵着一团火,手上力道十足,像是要把这面一丈高的大鼓给敲破。
虽然两国正在交战,可北燕是抱着十足诚心来给楚皇庆贺生辰的,楚皇怎么能纵容刺客刺杀使团?
听听礼部那些官员是怎么说的?说都是意外,他们也没想到会有刺客。
如此敷衍的说辞,竟是连个谎话都懒得编,摆明了告诉他,这场刺杀就是楚皇宣景帝点头默认的。
傅子川越想越火大,鼓声也越来越响。
薛尚书站在一旁嘴角直抽,面对百姓们的发问,他十分耐心地解释,“这位是北燕使团代表梁王世子,因着刚入京就遭了刺杀,如今来敲登闻鼓,是想让陛下出面主持公道。”
百姓们纷纷瞪直了眼,“啥?北燕人?该杀该杀,死了活该,还敲啥登闻鼓啊?赶紧的滚出楚国吧!”
霎时间,先前还站着看好戏的百姓群情激奋起来,全都指着傅子川的鼻子骂,有骂爹骂娘的,更有骂祖宗十八代的,全都喊着让他滚出楚国。
傅子川的眼神彻底阴冷下来。
虽说是使团代表,可他还是亲王世子,北燕皇都三公子之首,在北燕时,谁不敬着他捧着他,就连燕皇都夸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哪曾想到了楚国,竟然被人当成乞丐一样的驱赶。
听着楚国百姓口无遮拦的谩骂声,傅子川右手握紧腰间的剑柄。
薛尚书见势头不妙,忙过来赔罪,“世子爷见谅,楚国百姓好客,表达热情的方式可能跟你们北燕不一样,您……啊——”
话还没说完,傅子川的长剑已经抵在他脖子上,冷声威胁,“让他们滚,否则我现在就削了你的脑袋提着入宫去见楚皇!”
正在这时,人群后方传来一声高喊,“刚才谁敲登闻鼓?”
却是顺天府的衙差来了。
见到官差,百姓们惧怕地自动让开一条道,然后个个拿眼睛看向傅子川。
衙差的目光落在傅子川身上,见他竟然用剑抵着薛尚书的脖子,顿时皱眉,“你是谁?不知道伤害朝廷命官是重罪吗?刚才敲登闻鼓的人就是你?那正好,跟我走一趟吧!”
入京不到两个时辰,傅子川已经充分领教了楚国人的厚颜无耻,他没心情跟他们周旋,长剑划拉了一下,薛尚书的脖子立时被抹出血痕。
几个衙差脸色大变,都不敢再上前,怕傅子川心一横直接杀了薛尚书。
傅子川寒着脸道:“北燕使团奉燕皇之命前来贺寿,然而刚入城就遭到刺杀,致使使臣两死一伤,如此冤情,非登闻鼓无以陈诉,倘若楚皇不肯出面给我北燕一个交代,那么本世子便自行做主,杀了礼部尚书以祭奠那两位使臣!”
衙差听得他是北燕梁王世子,惊得后退了一步。
“梁王世子好大的口气。”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冷笑,嗓音清列而又不失柔韧,闻之让人觉得一阵阵的抓心。
傅子川循声望去,就见一抹纤细玲珑的红影越过人群而来。
她穿着海棠红袖边滚毛的袄儿,外罩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美艳俏丽的小脸拢在兜帽里,两手捧着暖炉。
待到近前,她抬手,轻轻摘了兜帽,露出精致华艳的一张脸,唇角勾着笑,“杀了楚国正二品大员,世子爷觉得,你们还能安然无恙地回北燕么?”
傅子川先前盯着温婉那张脸出神,闻言顿时醒过神来,随后便是一阵阵的暗恼,紧跟着浓眉蹙拢,“你是谁?”
温婉轻笑,“听说你要见陛下,他让我来传话,既然世子爷敲响了登闻鼓,那就照着敲登闻鼓的规矩来。”
说着吩咐一旁傻站着的衙差,“带回去,先打上二十大板再把人交给我。”
衙差们恭敬地对着温婉行了一礼,“郡主。”
“去吧。”温婉声音轻柔,唇边笑意不减,瞧着妩媚多情,眼神却冷,让人不禁后背生寒。
这看似多情却无情的模样,还真是让人……
傅子川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将长剑收入剑鞘,他知道登闻鼓的规矩,当下也不扯皮,直接跟着衙差去了顺天府。
坊间的传言,薛尚书早有耳闻,当日在金殿,他便是反对温婉入朝的其中一位大臣,如今闹出这么大的绯闻,更是觉得丢尽了楚国脸面,因此见到温婉,薛尚书老脸便紧绷着,粗粗行了个礼就先行离去,连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跟温婉说。
薛尚书是二品大员,两朝元老,他自然有资本甩郡主的脸子,百姓们却是不敢,让他们私底下八卦郡主和新帝的绯闻,他们比谁都来劲,可真的见到了本尊,便只有惧怕的份,因此等傅子川被带走,他们便化作鸟兽散,不敢再在午门前逗留,怕一个不小心惹得新帝心尖尖上的人不快,招来灾祸。
二十大板对于普通人而言,能要了半条命,不过傅子川是习武之人,这一通打下来,只是脸色微微发白,其他的并无异常之处,瞧着有些不痛不痒。
温婉一直在午门外等着,见到他被衙差带着回来,红唇再度扬起,“跟我走吧。”
傅子川深深看了温婉一眼,随后便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直至到了乾清宫。
赵熙等候已久,都有些乏了,才见到这俩人进来,他冷淡的眸子扫了傅子川一眼,“听闻梁王世子在午门前敲响了登闻鼓,不知所为何事?”
想到昏迷不醒躺在驿馆的皇贵妃,傅子川的怒火一瞬间被燃起,他皱着眉头道:“我等本是奉了燕皇之命前来给楚皇贺寿,谁料刚入京就遭到刺杀,楚皇不打算给北燕一个交代吗?”
赵熙淡淡看他,唇边掀起一抹嘲讽,“这场刺杀,朕亲自安排的,这个交代,不知梁王世子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