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猎似乎比往年热闹些,国公府多得了几个名额,因着苏仪去了宿州,落在小柳氏头上,她是跟着陆晏彬来的,下车后往那一站,瞧着挺精神。
下人们正在忙活着支帐子,她一眼看到温婉,便走了过来。
温婉冲她笑笑,问最近如何。
小柳氏低下眉头,应了声一切都好。
温婉又问:“他没再欺负你了吧?”
“我……”小柳氏支支吾吾,像是有未尽之言。
刚出声,陆晏彬就从旁边蹭了过来。
“你们俩说的什么悄悄话,我也听听。”
温婉抬头,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陆晏彬还是那个陆晏彬,一身青衫,斯文秀雅,只不过看向小柳氏的眼神,没有了以往的敌意,面上笑吟吟的。
温婉睨他一眼,“今儿来围场的世家子弟那么多,你怎么偏偏要往女儿堆里凑?”
陆晏彬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上次小柳氏“离家出走”,他就领教了这个堂姐的厉害,不敢跟温婉抬杠,转而说起旁的。
“齐家的都来了好几个,皇后娘娘竟然未出席,好姐姐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温婉杏眸微闪。
之前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注意到,齐家直系子弟来了三四个,齐皇后却被点名留在了宫里。
她的消息来源一直是宋巍,宋巍没说原因,她也就没问。
几句话把陆晏彬打发走,温婉拉着小柳氏去往自家帐子。
进宝头一次来皇家猎场,兴奋得屁股坐不住,早让宋元宝带着出去见世面了。
宋巍和同僚们去了帝王的大帐,这会儿宋家帐子里只有两个小厮和两个丫鬟。
温婉和小柳氏进去的时候,听到他们围坐在一块儿谈论齐萱,那个原本该是太子准侧妃的姑娘,因为在杨家宴席上不慎落水被外男救下而命运大转又被齐皇后赐婚给杨家长孙杨焕。
齐杨两家的婚事正在进行中,齐萱却已经闹了好几次。
“她今儿竟然也来了。”
小厮瑞儿撇着嘴,“听说刚到围场就不顾形象地跑去太子殿下那边,一个劲地说自己是清白的,让殿下相信她,这姑娘真逗,都那样了还能有什么清白?”
玲珑沉默着没说话,杨雪茹生辰宴那天是她跟着温婉去的,亲眼见到齐萱被杨焕从水里抱出来,当时只觉得那姑娘挺无辜。
云彩接话道:“女儿家名节大过天,也不看看她原本要嫁的是谁,皇家怎么可能允许名声不干净的女子入宫?别说是要上玉碟的侧妃,就是没什么名分地位的庶妃侍妾,她那样的也没可能。”
小厮坎儿眼尖,瞄到温婉和小柳氏进来,忙道:“老爷可不喜欢咱们在背后闲话旁人,还是快住嘴吧。”
几人会意,齐齐回头,就对上温婉略带责备的目光,纷纷慌了神,忙起身赔罪讨饶。
这种场合,温婉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开惹来非议,只冷着脸叱道:“两位少爷不见多时也不知道出去找找,再凑在一块儿东家长西家短,仔细你们的皮!”
几人吓白了脸,忙行礼退下去,填灶烧水的填灶烧水,找少爷的找少爷。
帐内恢复寂静,温婉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齐萱那事儿跟她还有些关系,但愿对方能早日看开。
俩人落座之后,温婉想起小柳氏之前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地看向她,“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小柳氏绞着帕子,眉心隐隐有些纠结。
温婉道:“你我这样的关系,没什么不可言语的,若是他真死性不改,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小柳氏咬了咬唇,低声道:“不是欺负……是我,我……我又怀上了。”
温婉:“……啊?”
小柳氏被她这一反应弄红了脸,脑袋垂得更低,“这两天总觉得身子乏,昨儿请了府医来看,已经确诊了。”
“那你跟没跟老太太说?”温婉问。
“还没呢,我就想着,第一个告诉婉姐姐。”小柳氏的手掌下意识摸向小腹。
温婉内心有些复杂,复杂过后慨叹道:“上一个去得太突然,既然如此幸运又怀上,你还是早早告诉他们的好,免得重蹈覆辙。”
小柳氏陷入沉默。
温婉喊了她两声,问怎么了。
小柳氏起初有些难为情,之后才放开了说,说她身为正妻,本来就有为夫君广纳侍妾的责任,如今怀了身子,伺候不了男人,纳妾的事就得提到日程上来。
从她的声音中,温婉听出了几分不情不愿的味道。
小柳氏的确是不情不愿,哪怕她一直介怀陆晏彬曾经的所作所为,她也明白自己这辈子都飞不出陆家,钉死了一生一世都是陆晏彬的妻子,那种宿命感让她产生了微妙的心理变化,就算她对陆晏彬的感情已经消磨殆尽,也不希望这种时候有人横进来。
任何外来者,都会成为她和孩子的威胁。
可是,男人怎么能不三妻四妾呢?
老太太也说过,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之事,自己要是多加阻拦,就成了善妒不识大体。
她明明只是想保护自己,保护孩子。
“纳妾”一事,温婉最是深有体会。
曾经她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假如有一天宋巍身边多了别的女人,与他吃饭同眠的不再是她,他的关心和温柔不再对她,那她一定会变成妒妇,甚至是疯子。
不管她在宋巍面前有多幼稚不懂事,也决不允许另一个知性大方的女人来取代她。
“这么着吧!”温婉沉默良久之后道:“我替你去探探他的口风。”
再次见到陆晏彬的时候,他刚从国公那儿回来。
“好姐姐,你怎么来了?”
看着温婉,陆晏彬很是意外,意外的同时,又有些忐忑,就怕温婉又来训他。
温婉见他面皮都绷紧了,轻笑道:“我手底下有两个丫鬟伶俐聪敏,到了年纪还没配人家,见你后院没什么人,就想着送给你,今儿跟着来了,要不要见见?”
陆晏彬顿时苦下脸来,“有那样的妙人儿,姐姐怎么不给姐夫,送我这儿来,不是成心埋汰我吗?数月前费了多大劲才好不容易把人从柳家接回来,你这会让我纳妾,还不如直接拿把刀戳我心窝子来得痛快。”
温婉道:“我也没说今儿就让你带回家,等将来淑媛怀上,伺候不了你,你再领回去不就成了?”
“别别别!”陆晏彬连连摆手,“上次那个孩子是怎么折腾没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真怀上了,只怕老太爷老太太我爹和姨娘都得当个宝捧着,我要是敢在这当口纳妾,我爹的鞭子指定让我不死也掉层皮,好姐姐,你可饶命吧!”
温婉瞧着他实在后怕的样子,稍稍挑眉,“果真不要?”
“暂时是不敢要了。”
“那往后呢?”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温婉收了声不再说话。
这世道对女人有多苛刻,对男人就有多宽容。
陆晏彬从小活在宽容中,要让他像宋巍那样说出一辈子不纳妾的话,只怕也难,能对纳妾一事产生惧意,已是难得。
回去后,温婉把陆晏彬的反应告诉了小柳氏,小柳氏听得很是意外,“他当真说了不要?”
“我还能骗你不成?”温婉拉过她的手,“既然他没想法,那你就不要主动提及纳妾的事,暂时安心养胎,先平平顺顺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
大臣们拜见过帝王之后,在宴台用席,光熹帝金口玉言,当着所有人的面许了个诱人的承诺,说今日所猎最多者,他便满足对方一个合理范围之内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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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