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马车边走,到了才听宋元宝说:“那对母女一听要去李太医家,直接就跑了。”
温婉的目光转向一旁被扔在地上的竹杖,突然笑道,“腿脚还挺利索。”
“要不是我机灵,闪躲得快,差点就被她们顺带掳走。”宋元宝轻轻哼了声。
温婉皱皱眉头,让谢正和宋元宝先上马车,自己绕到一旁的青石巷子里,对着虚空处唤了声,“卫骞!”
话音落下没多久,果然有条黑影出现在巷口。
这是温婉头一次把干爹干娘留给她的暗卫喊出来,瞧着对方通体黑沉的劲装打扮以及面上那坚毅冷硬的神情,她不禁有些忐忑。
卫骞快步走到温婉跟前,抱拳,“夫人有何吩咐?”
温婉吞了吞口水,“你、你就是卫骞?”
“属下正是。”
“你们真的一直跟着我?”暗卫这个词温婉不陌生,但她从未接触过,觉得有人能随时随地藏在暗处保护自己很不可思议。
“宋大人有令让属下时刻保护夫人的安全,属下莫敢不从。”卫骞的声音铿锵有力,却也坚冷得像冰块,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温婉打了个冷噤,很快进入正题,“就刚才那两个人,你们能不能帮我找到?”
卫骞颔首,“不用夫人吩咐,已经有人跟着了,要如何处置,全凭夫人一声令下。”
听他这么说,温婉忽然觉得语塞。
坦白讲,温婉从小到大因为能预感,整过人的次数不少,但那些都是小打小闹,像这种一上来就不把人往死里整不罢休的,在乡下太少见了。
让她想个小把戏整人还行,要她直接对付敌人,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想不出法子来。
卫骞见她犹豫,建议道:“属下认为这种情况,以暴制暴的效果反而好些。”
“以暴制暴?”
“对,直接剁了那对母女一人一根手指,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幕后之人跟前,知道夫人不好惹,对方往后就不敢随意算计您了。”
温婉被惊到,颤声问,“剁一根手指,会不会要了她们的命?”
“不至于要命,只是会疼。”
“……不要命,那就剁吧!送到丞相府,哦不,国公府后院,苏瑜手里。”
明明吓得小脸儿上颜色都变了,却还强自镇定,把命令下得如此轻飘飘。
一向冷冰冰的卫骞莫名觉得好笑,这位夫人无论是外形还是性子,都不适合做坏事。
卫骞走后,温婉发现自己有些腿软。
她站直身子,深吸口气,尽量让情绪平复下来,然后才走出巷子。
上马车的时候,谢正和宋元宝早在里头坐了。
见谢正神情还是有些恍惚,温婉劝他,“你别胡思乱想,翰林院那边,我一会儿回去问问三郎,看他能不能尽量帮你摆平。”
谢正脑子到现在都还是混沌的,听到温婉的声音,勉强拉回几分神智,“多谢三表嫂替我解围,今日若非你出现,我恐怕真要摊上大麻烦了。”
宋元宝皱皱眉头,“娘,到底是谁想要害谢表叔,您知不知道?”
温婉没打算让宋元宝掺和进来,摇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多问。”
宋元宝瘪瘪嘴,“我就是琢磨着谢表叔这么低调的人,到底能得罪谁呢?”
“我也纳闷。”
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谢正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无形中树了敌。
“你们都先别管了。”温婉说:“一会儿回去,谢正好好休息休息压压惊,元宝你别在你爷奶跟前瞎说,这事儿不能让老人知道,否则又该提心吊胆了。”
元宝“哦”一声。
马车到宋家大门前停下,谢正掀帘下来。
温婉瞧着他惊魂未定的样子,让他无需进宋家门,直接回自个儿家去。
等谢正进了大门,她和元宝才从马车上下来。
入院之后,元宝简单跟爷奶打招呼过后去了书房,温婉从婆婆手里把进宝拉过来,回了东厢。
关上门,温婉将之前在大街上发生的事跟宋巍说了。
宋巍难得的露出意外表情,“这么说,我之前的推测是错的?”
“甭管是不是你推测的两情相悦,横竖谢正从一开始就因为害怕坏了清誉而妥协答应把人纳进门做妾,结果都是准备纳妾,没什么分别。”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温婉又忍不住唏嘘,“得亏我刚巧路过,又出现了预感,否则谢正今儿非得惹上官司不可。”
宋巍沉吟道:“背后之人手段不算高明,可一旦成功,影响却是最直观的,谢正如今正是关键时期,但凡出现一丁点的污迹,他将来别说被重用,能否留在京城都还两说。”
宋巍说话的时候,温婉一直低着头。
察觉到她今天有些不对劲,宋巍问:“怎么了?”
“我,我好像让卫骞干了件缺德事。”温婉满脸写着心虚。
“缺德事?”宋巍眉头微微上挑,明显对她这个说法感到好奇。
“就……那两个人,我让卫骞带人去追,他问我怎么办,我、我最后让他剁了母女俩一人一根手指头,让送去敬国公府。”
“你吩咐的?”
宋巍的语气里,有被小媳妇儿惊到的讶异。
一向温软的人,竟然能下得去这个狠心?
“……嗯,是我。”温婉抿了抿唇,搁在腿上的双手慢慢绞紧,“我就是想着,苏家人太坏了,今儿是这个,明儿又是那个,个个都想置相公于死地,斗不过你,竟然阴损到对你身边的亲人下手。
今天是谢正,明天还不定是谁呢!所以,我就想给她们一个教训,让苏家人知道咱们并非软柿子,不是能随意拿捏的。”
剁人手指这种事,温婉是头一次,心里难免发虚,交代完之后,都没敢看宋巍,就怕被劈头盖脸一顿教训。
宋巍看出小媳妇儿是在怕自己,他笑了下,“如果你让卫骞去办,那么这会儿估计手指已经到了苏家,我就算怪你,那两根手指也安不回去了。”
这话的意思,是不怪她擅做主张吗?
温婉抬起头来,正对上男人蓄了轻微笑意的双眸。
她吸吸鼻子,“相公不觉得我残忍?”
“在不取人性命的前提下,给点教训也算是她们罪有应得。”
——
敬国公府。
已经到了晚饭时辰,恢复了大理寺职务的郝运下衙回来没多会儿,就有丫鬟提着食盒来给夫妻俩摆饭。
天气热,苏瑜没什么食欲,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神情显得漫不经心。
将食盒搁在桌上,丫鬟正准备将里头的盘子端出来,却在见到盘子里的东西时吓得尖叫一声。
苏瑜被吵到,眉头深深皱了一下,瞪向丫鬟,“干什么你?咋咋呼呼的!”
丫鬟脸色惨白,后退几步,颤手指着食盒,话都说不利索,“那里头、那里头……”
苏瑜没空听她卖关子,自己站起身来看,当瞧见白瓷盘子里鲜血淋淋的两根手指,当即吓得手脚一软,腿窝撞在凳子上,连人带圆凳一块儿摔在地上。
郝运洗了手进门来,正好见到这一幕,问怎么了。
苏瑜只是沉默,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忽然尖叫一声,不要命地朝着邱姨娘的院子跑。
邱姨娘这边也刚摆好饭,正打算动筷,就见苏瑜急匆匆跑了进来,她夹菜的动作一顿,望向来人,“瑜儿,你这是怎么了?”
苏瑜浑身上下都还是软的,听到声音,登时瘫在邱姨娘脚边,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娘,我不要待在这里了,咱们走,离开苏家好不好?”
邱姨娘将筷子搁回桌上,伸手抚了抚苏瑜的背,声音轻柔,“瑜儿是不是又碰上不顺心的事了?”
“有人要害我。”苏瑜白着脸道:“刚刚本来准备吃饭,谁料食盒打开,里头竟然有两只血淋淋的手指,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
说完,直接抱住邱姨娘,“娘,您到底为什么来苏家认亲啊?”
不来苏家,她便不会认识宋巍,不认识宋巍,她便不会一眼上心,不上心,她便不会在扔绣球那日失魂落魄,不失魂落魄去酒馆喝酒,她便不会被郝运那个人渣给玷污。
她来丞相府,是为了认亲过上好日子,而不是来看人脸色受欺负的!
“你这孩子。”邱姨娘无奈嗔道:“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是苏家血脉,理应认祖归宗。”
“可是咱们在这里过得并不好。”苏瑜苦着脸道:“国公爷又不在意娘,您干嘛放着自己的小日子不过,非要跑来这种大宅里给人当个不受宠的妾?”
邱姨娘莞尔,“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