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她什么意思?”
向来被人捧惯了的常威将军府小公子难以接受自己被小村姑无视的事实,情绪很是躁动。
反观宋巍,自打宋芳进来就一句话都没说过,此时瞧着徐恕猴儿一般抓耳挠腮的架势,端起茶碗淡淡品了一口,吐出四个字,“继续上课。”
低沉舒缓的嗓音,提醒着他目前作为老师不容侵犯的身份。
徐恕眉心皱紧,还真不敢跟他叫板,闷闷地问了句,“她真是你妹妹?”
宋巍扬唇,“一母同胞,如假包换。”
“行,咱上课吧!”
他不跟个没见识的乡下小丫头一般见识!
——
宋巍白日里是跟徐恕一块儿听的课,课堂上徐恕光顾着开小差打瞌睡了,一个大字儿没听进去。
国子监里头上课的先生都是从翰林院出来的鸿儒,年纪越大,越是一本正经,讲课的方式一板一眼,最容易给徐恕这样的人招瞌睡。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宋巍一个从小地方来的新生,竟然能把先生上课的内容变着花样地转述出来,不但不枯燥,还让人越听越过瘾。
别人是黑的能说成白的,宋巍这张嘴,黑的都能让他给说出朵花儿来。
徐恕这一来劲,就学到了入夜,本来想顺便在宋巍家蹭顿饭的,但瞧着天色太晚,他爹没准又让管家满大街地找人,他收拾收拾东西,跟宋巍打个招呼就直接溜了。
宋巍来到堂屋。
温婉和宋芳都还没吃饭,宋芳饿得受不住,在小火炉上烤了两个番薯,这会儿姑嫂俩人一人剥着一个吃得正欢。
见到宋巍进来,温婉很快起身去厨屋把灶上温着的晚饭端过来。
宋芳吃完最后一口,擦擦手,看向宋巍,“三哥,刚才那人干嘛来了?”
宋巍说:“学问上有不懂的地方,来请教的。”
“又一个郝运!”
宋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那事儿,宋芳至今耿耿于怀,一听徐恕也是来请教的,马上把这俩人归为同类,对刚刚那个第一印象就不好的少年怨念似乎更重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三哥,你以后离他远点儿,上京之前咱娘可说了,城里人心眼子多着呢,你仔细他哪天也坑到你头上来。”
——
徐恕第二日下学后照常跟着宋巍回家。
得知他还来,宋芳直接撂下话说不伺候了,没去书房送茶,也不让温婉去。
徐恕坐了半天没得口水喝,喉咙干得厉害,找借口说要上茅厕,让宋巍歇一歇,他推门走出来,见宋芳在小院里扫雪,上前两步,喊得热情,“宋小妹,你今儿怎么不给我们端茶送水了?”
“谁是你小妹?”宋芳头也没回,拿着扫帚的力道却加大了不少,一扫帚下去,碎雪四溅,怨气满满,针对谁的不言而喻。
“哎我说,你才多大点年纪就学会记仇了?还是隔夜的,你也不嫌揣心里头硌得慌?”
宋芳回头瞪着他,“那是我的事儿,管得着吗你?”
“行行行,您就当我不存在。”
好男不跟女斗!
徐恕转身,自动忽略身后的不愉快,朝着堂屋走。
来过这地方两回,他已经知道宋家娘子不能开口说话,因此对上温婉时,态度十分客气,礼貌地先敲门,“嫂子,我能进来讨碗水喝吗?”
温婉正坐在小火炉前,火炉上,是她给宋巍熬的驱寒姜汤。
听到徐恕的声音,温婉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茶盘。
茶盘里早就泡了茶,只是先前小姑子不让送,温婉就没过去。
见温婉这么好说话,徐恕心里舒坦了,道了谢之后自己动手把茶盘端到书房,还不忘跟宋巍夸赞他家娘子娴静知礼,端方大气,娶妻就得娶个这样的……
在宋巍幽幽的眼神注视下,徐恕后知后觉夸的有点过了,摸摸鼻子之后底气不足地把话题扯到学问上。
——
跟着宋巍学了三天,徐恕总算是写出一篇自创的文章来了,拿去给他那大将军爹过目,虽然水平还是不咋地,不过好歹是自己写的,他爹看完后,没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上手打,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他哪抄来的。
徐恕说没抄,自个儿瞎琢磨的。
大将军爹很生气,“就你那脑子,三天你能琢磨出这种文章来?给你三年你都还在原地打转儿!”
有这么埋汰自家儿子的亲爹?!
徐恕想了想,为免皮肉之苦,还是主动承认,说是国子监来了一位宁州贡生,跟着那位贡生补了三天课,进步了。
他爹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问他那贡生叫什么,等哪天休沐了,请回家来吃顿饭,好好谢谢人家。
徐恕连连应是,心中大松口气,暗道了声阿弥陀佛。
宋巍这回是真帮了他大忙了。
——
入学考试当天早上,温婉亲自把宋巍送到大门口,刚想转身回屋,预感就不好了,她急急忙忙追上去,把人给拦了回来。
这样的情景之前出现过多次,宋巍已经习惯,进书房后主动给她研墨让她写。
——温婉的意思是,宋巍今日一进国子监大门就会碰到纨绔子弟欺负新生的场面,他看不过,出言相劝,结果得罪了那位世家子。
宋巍问她,“能不能知道他叫什么?”
温婉仔细回想,提笔写:有人管他叫“陆小侯爷”。
她总觉得预感里那位陆小侯爷有些眼熟,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宋巍赶着去上学,听完之后嘱咐了温婉几句就匆匆出了门。
徐恕买了早点,站在大成门外等他。
宋巍没心情吃,直接问他,“你认不认识陆小侯爷?”
闻言,徐恕吃包子的动作一顿,脸上表情很是复杂,“你打听他做什么?”
“纯属好奇。”
徐恕咽下嘴里的包子,像是怕被谁听到,特地压低声音,“他呀,是国子监里的小霸王,走到哪横到哪的那种。”
宋巍有些意外,“没人管?”
“谁管得了他?”徐恕提起那个人,连早点都吃不下去了,“人家可是太后娘娘的宝贝外孙,昌平长公主的独子,有太后撑腰,皇上都得让三分。所以你想想,在这国子监里,谁敢招惹他?
不过话说回来,哥们儿跟他倒还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都挺讨厌被送到国子监来读书。
只是呢,哥们儿怕亲爹的鞭子,不敢胡来,人家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欺负完这个欺负那个,就想逼着祭酒大人把他开除,结果就是,没人敢开除他,反倒把他给送上了‘国子监一霸’的宝座,高居不下,厉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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