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大年初一。”朱璃坐在桌前陪李疏喝酒,阿玫昨晚上还哭着说想家想娘,今天看见李疏回来,她立马开心了起来。现正站在桌边给李疏倒酒,还一个劲儿的给李疏夹菜。
“阿玫你坐下吃,他又不是正经花钱的大爷,不惯他臭毛病。”朱璃扯过阿玫按在绣墩上,转回头继续“审讯”李疏。
“算上出发的时间,你年都没在家过,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被赶出来了?”
李疏没说话,朱璃眨了眨眼睛,便自己往下猜测。
这大年下的,不是丢人的大事儿,断然不会赶了儿子出门。
“我知道了!”朱璃猛地一拍桌子,把李疏吓了一跳。
他正想给朱璃解释,说自己并不是有心期满,也不是存心难为兰家,只是肃王爷逼得太紧,自己没法子。而且他心里隐隐也希望自己败露行迹被朱璃和兰桂识破,这样自己既没有对不住王爷,也没有对不住朋友。
“你是不是,勾搭了你小妈?”在花楼待久了,朱璃思考问题直奔下三路,听得阿玫掉了手里的筷子,惊的李疏差点儿摔倒地上。
“胡说什么呢?我爹的妾侍比我大一轮还有余。再说,我李家世代诗礼传家,男女七岁不同席,平日里前院后院分的明白,就是端午中秋除夕这种大日子,也是分屋而坐,你怎么能这么侮我?”李疏拍桌而起,满脸涨红的冲着朱璃吼。
“我不是有心的,也没说一定是,这不就是问问么?”朱璃见他真生气了,赶忙笑吟吟的解释。
可李疏不听,他自从接下查访不负香这个差事后,就一直觉着事事不如意。他要对兰家人撒谎,要欺骗兰桂朱璃和阿玫,要挖坟,要打野狗,要趴在死人身上翻陪葬品,还要回京在肃王面前想尽一切办法说服王爷不要再追寻不负香,也不要在追查兰家。
眼下自己年都没过,又被派出来,满腹委屈的他怎堪朱璃刚才那句话,所以他怒从心起,口无遮拦的怼了朱璃一句。
“你每日在这脏污地方,难怪说话也如此难听。”
朱璃冷下脸,抬起头,眼神不闪不避的看着李疏。
“那就请李公子劳动劳动,换个地方坐吧,我这儿脏,别污了您这高贵人。”
话说完,朱璃不等李疏反应,上前推着李疏出门,随后把阿玫也拎出去,转身关门,再不出声了。
李疏自知说话过了,敲了几次门赔不是,朱璃都不理。
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扔下句明日请你喝酒,就回了早前朱璃吩咐阿玫收拾出来的那间屋子。
仰躺在床上,胳膊盖着眼睛。李疏耳边又回想起自己把那染着香味儿和尸臭的布递上去的时候,肃王爷那低低的一声,“哦?”
“这便是你给本王,查的不负?”肃王端坐在踏上,手边放着个小小的镶螺钿木盒,那里面放着李疏千辛万苦拿回来的,两块儿破布。
“回王爷的话,这是,是兰家新死之人身上的寿衣。”李疏咽了口口水,“但我闻了,这就是不负的味儿。”
“我闻出来了。”肃王笑的温和,声音听起来也带着融融的暖意,“你给我细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李疏略去自己与兰桂的交情,只说自己跟踪兰家人多日,发现兰家活人身上没有不负的味儿,但在兰老爷出殡时闻到了棺材带的香味,因此在夜里私挖棺木,遍寻不到不负香,只好割了两块儿寿衣回来交差。
“依下官看来,这不负应该是兰家用来给死人熏寿衣所用的,所以大胆带了这两块儿回来,好向王爷交差。”
“令郎,好本事,办得这差事,也好。”肃王转头冲着李疏他爹微笑,李太医跪倒叩头,连声请王爷恕罪。
李疏也跟着爹跪在地上叩头,但他还不死心,想再辩解几句。
他爹眼疾手快,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裳。随后,他祖母拱手起身回话,算是给他解了围。
“王爷,这香,可否让老朽闻闻?”李老太医躬身接过肃王爷传下来的东西,他把李疏拿回来的两块儿破布放在鼻前闻了闻,随后仰头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再低头去闻那比指甲盖还小的不负香。
连续几次后,李老太医恭恭敬敬的把东西又递还给肃王。
“王爷,据老朽所闻,疏儿带回来的这两块儿布,的确侵染了不负香的味儿,但又与王爷手中这块儿香,略有不同。”
“老太医请坐下讲。”肃王手随意的抬了抬,明明现在身处李府,可他自在的宛如在自己王府中,还毫不客气的给李老太赐坐。
李疏心里有气,但人家是王爷,自己身家性命还不如人家一个指甲要紧,因此他只能低头忍着,同时也侧着耳朵,想听听祖父能说出什么。
“疏儿带回来的,除了香味儿外,还带有新死之人身上的气味儿。”李老太医眯着眼睛捻着胡须,一样样的讲给肃王听,“新死之人,身上腐臭味儿不重,若不是被刀斧等利器所杀,也没有血腥味儿。这两块料子,是那死人里外寿衣吧?”
李疏赶忙点头答了声是,李老太医点点头,用手指了指那两块儿布。
“里衣香味儿重,外衣香味儿浅,里衣腐臭味儿大,外衣腐臭味儿轻。”
“老太医。”肃王打了个哈欠,“本王时间不多,您说点儿我感兴趣的。”
李老太医笑了笑,用安抚的眼光看了看李疏,随后转向肃王拱了拱手。
“老朽年纪大了,说话啰嗦,还请王爷恕罪。”
肃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眉头已经拧了起来。
“里衣还带有药气,所以可见,这兰家新死之人,每日常用药,和不负。”
肃王挑起眉毛,显然对最后的三个字十分感兴趣。
“疏儿以为,这香是给死人熏衣裳的,老朽看,则不然。如果是薰寿衣所用,那里外味道理应一致。”李老太医笑的很自信,李疏皱了皱眉,他回京的路上其实也想到了这点,但他不想告诉肃王。
“所以,李疏办事不力。”肃王轻轻开口,李疏他爹赶忙拉着李疏继续叩头请罪。
“但疏儿也并非做了无用功。”李老太医面上不八风不动,实际上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背。
“兰家活人不用,死人身上闻见了,那或许说明这香,用着对人不好,乃是临死命中之人用的东西,抑或是为了配合久病之人服用的药物才会熏这不负。”李老太医说到这儿,又冲着肃王拱拱手,“王爷,这香本也是药,若这不负真如老朽推测一般,那王爷还是不碰为好。”
肃王站起身,他把自己带来的那块儿不负揣进怀里,而后走到李老太医身边,把着人的胳膊,在人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李老太医身体猛然一抖,如同被雷劈了一般,面色惨白,僵直的站立在哪儿。
“李疏。”肃王微笑着冲李疏招手,“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日后你跟你爷爷多学学,好好办你的差事。”
直到自己被祖父和爹踢出门去,李疏也没问出那日肃王到底跟祖父说了什么。
他只知道祖父告诉他,这次必须查到不负香,否则边把他从家谱里消除名字,此后李家只当无后,再也没有他李疏这个人。
他只能再回到梅城县,再次来探查不负香。这次无论如何,他也得找到不负,虽然自己总想浪迹江湖,但家总不能不要的,额,准确说来,是不能被家里不要。
“大年初一的,出师不利。”李疏在床上翻了个身,嘴里碎碎念叨着。
自己今日那句话说的太伤人了,朱璃是个好姑娘,自己怎能辱她?
“反正这次带出来的银子多,不然,我捧她做花魁?也算成全了她的抱负。”李疏又翻了个身,随后烦躁的坐了起来。
他不能捧朱璃,朱璃原来说过,要靠自己的本事做花魁,再赚银子给自己赎身。
“我要不还是再去道歉吧。”李疏下地穿鞋,出门后,他没有直接去朱璃那屋,而是去了街上,打算买点儿什么回来,哄朱璃开心。
大年初一,街上不少铺子都关了门,李疏晃荡许久,也没瞧见什么合适的东西。
他无奈的抓了抓头发,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随后不自觉的走到了兰家大门前。
兰家门前的灯笼还是白的,春联门神都没贴,只是从看门人崭新的衣服上判断出,兰家最近似乎有发生什么喜事儿。
兰桂她爹死了,她家下人还做新衣裳?
李疏瞪大了眼睛,兰家这是有什么喜事儿?莫不是,兰桂定亲了?
“阿嚏。”兰桂随手抓过兰蜜的手帕擤鼻涕,明明屋子里挺暖和的,怎么打起喷嚏来了。
“二姐你好脏。”兰蜜嫌弃的靠进兰麝怀里,还用手捏住了鼻子,“你把我的帕子都弄臭了。”
“还你,回去拿花露洗洗就香了。”兰桂捏着那帕子作势要往兰蜜怀里扔,兰蜜惊叫一声,整个人手脚并用,趴到了兰麝身上。
“大姐,二姐欺负我!”
告状谁不会?兰桂学着兰蜜的声音,扯着兰麝袖子撒娇,“姐,蜜儿嫌弃我!”
“蜜儿,小心你姐的腰!”兰夫人上前去抱兰蜜,她怕兰蜜没轻没重的,闪着兰麝的腰。
“蜜儿,别撞着我儿子。”半醉的李作尘不悦的站起来,手指着兰麝肚皮,皱着眉头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