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李疏愣了愣，他不明白兰麝为何问起这事儿，但依旧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实证看见了，只是还没能拿出来。”

“怕被发觉？”兰麝笑了笑，虽然是问话，但并没等李疏的答复。

事实也却是如此，李疏上次已经瞧见了那些书信和腰牌，但当时若是拿出来，莲花和月影儿都有危险，而且，现在京中情况不明，所以他并不敢直接拿了李作尘。

在他看来，当务之急是让兰麝先把李作尘休了，因为只有这样，日后告到圣上面前的时候，兰家才不会受牵连。

兰桂也是这么想的，许多事儿李疏跟她说的不详细，但大体情形她心中有数。

“姐。”兰桂晃荡着兰麝的胳膊，“你别管他的事儿，赶紧把李作尘休了才是正经的。”

“我都说了，先不急。”兰麝笑吟吟的，“有他出门的日子，你等着看吧。”

被休，是竖着出门。

死了，是横着出门。

兰麝故意没说清楚，李作尘出门的日子早已定下，只等用不负了。

兰桂越发心急，她转头看向兰夫人，发现兰夫人跟兰麝是一样儿的表情，都是笑吟吟的，不疾不徐。

“能早些就早些。”兰桂唠叨着，“虽然说现在咱们有了防备，不怕他下黑手，但留在家里是祸患，再说了，我看着他就不舒服。”

“好。”兰麝拍拍兰桂的手腕，“姐姐答应你，一定今早让他出门。”

李疏皱了皱眉，他隐隐的觉着，兰夫人与兰麝这看似平静的面容背后，隐藏着什么，但一时间又寻觅不到踪迹。

“按李作尘的意思，今儿晚上，他就打算哄麝儿回去，是吧？”兰夫人端过茶盏来，慢慢的喝了一口，“我头疼发作，麝儿今晚上要在我跟前侍疾。桂儿，晚上，你就说你也要留在这儿，但到时候你姐姐要你回去睡觉，你就给我乖乖回去。”

“哦。”兰桂点点头，家中以往侍疾的时候，也从未用过她。这种事儿上，她确实不顶用。

“好了。”兰夫人摆了摆手，“我这会儿乏，想躺躺。麝儿留下，桂儿，你陪着李疏出去吧。不拘去哪儿都好，只记得，晚饭前回来。”

“娘。”兰桂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兰夫人，“刚说完您有病，我这会儿上街上浪荡去，您不怕被李作尘觉察么？”

“怕什么？”兰麝在一旁接了嘴，“你刚不是还催我休了他么？都是快出兰家大门的人了，何必在乎他？”

兰桂一听这话立马眉开眼笑，她扯着李疏往外跑，把规规矩矩拱手弯腰告辞的李疏给扯了个趔趄。

直等他俩也出了院门，兰夫人才冷下脸，她拉过兰麝，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而后如当日兰麝未成婚时一样，摘下兰麝头上珠翠，松开兰麝的发髻，让她舒舒服服的枕在自己膝盖上，又用手一下下梳拢着兰麝的头发。

“娘。”兰麝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天上的云彩，风一吹，就散了。

“嗯。”兰夫人是经历过这些的，她知道这会儿兰麝劝不得，必须得让她自己想明白了，狠下心，才能成事儿。

兰麝许久都没开口，娘俩就那么静静的依偎在一处，直到许妈、张妈抱了兰姐儿去院子里晒太阳，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传出来，兰麝才再次开口说话。

“娘。”她转了个身，脸面对兰夫人，“咱们今儿晚上过去，还是先用家里的？”

“家里的东西倒是够。”兰夫人笑着摸了摸兰麝的脸，“只是，兰家女儿第一次合不负，必须要亲手取骨，所以，今儿晚上，咱们要去豆娘那里。”

“好。”兰麝点点头，随后又开口发问。

“娘，家里的，是爹的么？”

“有你爹的，也有旁人的。”兰夫人云淡风轻的说着，“你爹的留下是规矩，头一次，就用他的。”

“那回头等送走了李作尘，也要取几块儿下来吧。”兰麝笑了笑，“是我动手，还是豆娘，或者云儿来？”

兰夫人算了算日子，云儿的年纪实在太小，还不能接手的豆娘的活儿。

“你想自己来，就自己来，不想，让豆娘取也行。”

“那我还是自己来吧。”兰麝重新转回去，闭上了眼睛。她昨晚彻夜未眠，这会儿了想歇一会儿，不然怕半夜精神顶不住。

兰夫人轻轻的拿出兰麝胸前的香囊，把里面的长留拿出来，放在鼻前轻嗅。

“该换了。”兰麝不睁眼睛的说到，“我记着日子呢。”

“嗯。”兰夫人把香揶在自己枕下，又从褥子底下拿了块儿新的给兰麝添换。

“对了，你祖母给你的孩儿香呢？”

“那个香气太浓，我总抱姐儿，怕她闻不惯，所以交给瑞珠收着了。”

“晚上带上吧。”兰夫人拍着兰麝肩膀，似乎兰麝是个小小的婴儿，需要当娘的哄着入睡，“避避血腥气。”

兰桂和李疏当然是去了胭脂苑，朱璃房里有留宿未走的客人，他俩只好去了李疏原来在这儿包下的屋子，让阿玫端了茶水点心来，对坐聊天等朱璃。

开始，还是规规矩矩的聊天。

兰桂咬牙切齿的骂李作尘，李疏一边儿点头听着，随时附和，一边儿给她斟茶拿点心的伺候着。

可等朱璃打发了客人，沐浴完毕过来找她俩的时候。兰桂已经一条腿架在李疏的膝头，脚上没穿鞋，袜子也松松垮垮的，李疏一手揉捏着她的小腿，另一只手跃跃欲试的，正准备扯她的袜子。

“登徒子！”

朱璃冲过来兜头给了李疏一巴掌，险些把李疏从雕花鼓凳上掀下去。

李疏忍着疼，手上还要护着兰桂，以免兰桂因为惊吓摔着。而正往嘴里放葡萄干的兰桂被朱璃吓着了，又因为朱璃拍李疏的那一巴掌，她的腿从李疏膝头滑下来，让她整个人身子失去平衡，一粒葡萄干没来得及嚼就顺着嗓子眼儿滑了下去，呛的她连连咳嗽，更是直接扑到了李疏怀里。

“多谢。”李疏软玉温香在怀，还是主动扑过来的。他单手搂住兰桂，另一只手拍了拍兰桂后背帮她顺下葡萄干，脸上笑嘻嘻的，还冲着朱璃挤眼睛。

到底是好友，来的太及时了。

朱璃看见眼前这一幕，差点儿没把鼻子气歪。

她咬着牙，先把兰桂从李疏怀里扯出来，然后“咣咣”两下用力拍向兰桂后背，等兰桂这阵儿咳嗽过去，她又提起裙角，照着李疏两腿中间用力踹了过去。

要不是朱璃是小脚，要不是李疏也算身手敏捷。

兰家二小姐日后招赘的对象，怕是要换人了。

半盏茶功夫过后，朱璃坐在李疏和兰桂中间，扭头瞪一眼李疏，再扭回来听兰桂骂李作尘。

“好啊！”朱璃气的大口粗喘，“他连你和蜜儿都安排明白了，还要把你嫁出去？还他娘的私奔为妾？！我呸！”

朱璃呸的，是她身侧的李疏。

受了无妄之灾的李疏拿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脸，放下帕子后，默默的拖着自己屁股下面的雕花鼓凳，往远处挪了挪。

朱璃哪儿能容他跑了？她今日先是看见李疏“欺负”兰桂傻，“非礼”兰桂，而后又听见李作尘那些恶毒下作的主意，眼下满肚子是火，正要找人发泄。

一把扯住李疏的侧边领子，朱璃阴森森的冲他笑着，边笑，边磨牙齿。

“老娘还没来得及骂你。”她冲李疏勾了勾手指，“你乖乖给我滚过来，不然，我就拔了你那两只扁毛畜生，炖汤喝。”

“鸽子回来了？”李疏猛地站起身，上次他接了京中父亲的书信就又放了一只鸽子回去，带回了区拨香的解毒方法。他在信中嘱咐父亲，让父亲把鸽子留下，为的就是那边儿有事儿，能及时传递消息，眼下信鸽飞回，就是说，京中又了变故。

“在我房里窗子下呢。”朱璃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她知道是有轻重缓急，看李疏急切的样子，她半点儿都没难为人家。

“今儿早上飞回来的，我瞧着累的紧，又怕被客人发觉，所以让它先在我屋子里歇着，还给了把绿豆。”

“可带回信了？”李疏便起身去找鸽子边问道。

“腿上有竹筒，但不让我碰。”朱璃撇了撇嘴，李疏养的鸽子十分精明，给吃的就吃，给喝的也喝。吃了喝了，还会凑过来用脑袋蹭自己的手，“咕咕咕，咕咕咕”的叫着，分外讨喜。但它腿上的竹筒却不许朱璃碰，一碰就要啄人。

李疏脚步匆匆跑到朱璃房间，鸽子听见他的脚步声便飞了出来，直接落在他的肩头，还用脑袋在他脸颊处磨蹭。

以往，李疏是要给鸽子添粮的，可这会儿他手头什么都没有，只能伸出食指揉了揉鸽子的脑袋，嘴上说着“回头补给你”，而后摘下了鸽子腿上的竹筒。

二指宽的纸条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药名。

李疏起初只是眉头微皱，可越看，脸色就越凝重。

“怎么了？”兰桂和朱璃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两人一左一右的拍上李疏肩膀，又异口同声的问道。

“事儿大了。”李疏转过身，嘴角练练抽动。

“到底怎么了？”朱璃和兰桂继续追问。

李疏抖了抖那张纸条，第一次在兰桂和朱璃面前，毫无保留的，说了实话。

“贵妃娘娘死了。”

“谁？”兰桂眨了眨眼睛。

“啊？”朱璃张大了嘴。

紧接着，她俩扭头，彼此对视一眼，又转回去看着李疏，同时问了句。

“你还认识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