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莲花和月影儿现而今早已看破了聂娘和李作尘母子的德行,说什么苦心经营用来给自己吃用,又说什么生下孩子抱给嫡母是给脸的事儿。若真如此,那她聂娘现在就应该回李家,跪在李夫人脚前给人赔罪,又怎会平日絮絮叨叨的跟月影儿莲花说自己当日的苦楚和委屈?她们母子的心里,只有自己,别说自己肚子里没有她们心心念念盼望的男孩儿,就是有了,这孩子也不过是用来谋夺兰家家财的工具而已。
这边儿,聂娘训够了话。李作尘自持身份,只在他娘说话不得体的时候开口说上两句。等聂娘让莲花、月影儿回去歇着了,他才伸了个懒腰,从怀里摸出个荷包来,推到聂娘面前。
“娘,我琢磨着,咱们这院子太小,眼下孩子未出生,住着还算将就,日后,不管是生下两个男孩儿,还是一儿一女,这院子都不够住。”
聂娘点点头,她近来也在打算这件事。
“再者……”李作尘眉毛微微皱起,把自己用李疏的疑虑说给聂娘听,“娘,您想,姐儿如今一日日见好,再病了,兰家不怀疑则以,若是怀疑,必然会重新找大夫给姐儿诊治。到那时,李疏首当其冲便会受怀疑,他是来过这小院儿的,为了自保,一定会供出我来,那时候我便坐蜡了。”
他话音才落,聂娘的脸上就变了颜色。
“这,这可怎么好?那时节,兰家一定要打上门来,我不怕她们,打骂也好,折辱也罢,我什么都受得。可,莲花和月影儿肚子里的孩子,兰家必然是不能留的。这,这……”
“所以我才打算着,换个地方给你们住。”李作尘眯了眯眼睛,面有得色,显然是很满意自己这番筹谋。
“我今日过来前,已经找了牙行,打听到再往东三条巷子有个宅院,主人已经搬走,正在发卖中。待会儿我走了,辛苦您过去看看,若觉着好,明日您就拿钱买下来。我也不必出面,您买下后,抓紧雇人收拾,然后直接搬过去,这边儿挂上空锁就成。”
“三条巷子?”聂娘摇头,“太近了,兰家若真找过来怎么办?”
“娘,越近反倒越安全。”李作尘笑了笑,“您想,李疏来过这儿,可他带兰家过来,兰家见到一个挂空锁的宅子,还能再信他么?再说,现在咱们左右都没人居住,没得左邻右舍帮他作证,他还能说什么?到那时,我便说他是为了谋夺兰家家产,怕自己进门后,因为上面有兰姐儿所以他跟兰桂生下的孩子次序落后,所以才会对兰姐儿下手。这兰家,必然信我这个兰姐儿的亲爹,不会信他个外人。何况,兰麝好骗的紧,到时候也会帮我说话的。”
聂娘边听边点头,证据一应全无,兰麝又向着三郎,三郎再这么一说,任谁都不会放着孩子亲爹不信,去相信身份不明的外地人。
“我约莫,李作尘会打这个注意。”李疏把自己思虑一晚上的想法跟兰夫人说了一遍,兰夫人边听边点头。
“你考虑的周到。”兰夫人眯起眼睛,“若他真把事儿赖在你身上,那番歪理说给不知情的外人,人家一定相信。”
“这世上,会对亲生骨肉下手的人能有几个?”李梳叹了口气,“当然是外人争产,谋害姐儿才比较可信。”
“那便按你说的来吧。”兰夫人按了按太阳穴,“好在那边儿的两个丫头都肯帮着咱们。”
兰夫人口中的两个丫头,便是月影儿和莲花。李疏也正是因为有她们两个,所以根本不在乎李作尘搬家换院子。
他今日来找兰夫人说这些,只是为了日后东窗事发之际堵死李作尘所有的退路,免得李作尘在兰家众人面前唱念做打的演戏诉苦扮委屈,旁人上不上当不好说,兰麝是一定会上当的。
兰夫人稍微思索了一下,叫住了起身告辞才走到门口的李疏。
“伯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问就是。”李疏以为兰夫人是担心下面计划真的伤到兰姐儿的身子,因此赶忙回来,恭敬的站着听吩咐。
“我也不瞒你。”兰夫人笑了笑,又指了下李疏刚才坐的椅子,“以前给那小院儿里的丫头弄过避子香,后来,我又想法子往那边儿送了麝儿自己调制的胭脂膏子和头油、香粉。麝儿这丫头傻,至今还没发觉。我是想着,跟你合计合计,害兰姐儿的事儿在麝儿心中一定最要紧,但其余的,也别浪费了。”
“您的意思,是要姐姐彻底寒心。”李疏了然的点了点头,不管是夫妻情分,还是女儿身体,兰家这次是要李作尘彻底在兰麝心里留不下丁点儿好处,这样才能干净利索的休了李作尘,兰麝自己心里也只会恨,不会不舍。
兰夫人点了点头,李疏满口应下这事儿,再次告辞出门准备去找机会联系莲花。
“夫人。”金枝等李疏走了,才从外间屋进来。
“麝儿呢?”兰夫人淡淡的问道。
“才刚喂了姐儿,娘俩玩儿了一会子,姐儿困了,小姐便也让我劝着一起歇了中觉,现在还未醒。”
“李疏过来,她不知道吧?”兰夫人又问道。
金枝赶忙摇了摇头,“不知道,玉枝在屋子里呢,我刚去问过。李公子进门脚步轻,也未曾在院子里停留说话,所以小姐不知情。”
兰夫人点了点头,又嗤笑了一声。
李疏现在满心为兰家盘算,这心,是好的。桂儿这趁此机会让麝儿休了李作尘,也是好主意。只是,兰家世代招赘回来的男人,只有死在家里而后埋进西边儿坟地,没有休弃出门的。这并非是兰家女子心狠,而是这些男人在兰家时吃穿富贵尚要生事,休出门缺衣少食短缺银子花费,还不一定惹出什么是非。更何况,夫妻之间的感情可以用一纸休书了断,这父女亲情确是难以割舍。便是日后女儿长大了,知道自己爹当年曾经对自己痛下杀手,也不保证一定会恨毒了父亲,对父亲不管不顾。
这些男人,离了兰家,也没什么别的本事。若要脸皮自生自灭也就罢了,就怕在外过上十几年,等女儿长大了,再回来哭哭啼啼的认亲,或者索性一张状纸告到衙门里,拿个孝字压制女儿,要女儿奉养终身。
所以休夫并不能一劳永逸,还是不负能保得永远太平。
兰夫人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这事儿前面都可以按照计划而行,只等兰麝发现之后,后面的事儿,便不能告诉兰桂和李疏他们了。
兰麝的心慈面软,正好可以拿来搪塞。到那时只说兰麝终归舍不得李作尘,不忍心写休书。等糊弄走了李疏,再给李作尘用上不负。等李疏去京城那边儿用证据弄倒了那个要人,李作尘已经埋进坟地了。
死无对证,就是皇帝老儿亲自查办,也没辙。
而且兰夫人现在又知道了不负的另一种用法,只口服,不必空熏也可以。那样的话,李作尘死时身上的不负气味儿便不会那么重,开棺验尸不怕被人发觉。等五脏六腑的味儿透出来,也烂的差不多了。再说,还有义庄“世代流传”的假不负可以用来遮掩呢。别说李疏这个学医的,就是扁鹊在世,华佗重生,也查不出李作尘因何而死。
“果然是疏儿信中所提到的毒物。”李太医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按照圣上目前的状况来看,大约用了三四次。我现在来请父亲的意思,是否用先用上解药,等圣上身子好转,再去奏请查办肃亲王。”
“再等等。”李老太医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面色淡定的很。
“还等?”在自己家,身边又没有别人,李太医的声音高了起来,“圣上已经有症状,再等岂不是,是,等,那个什么。”
“疏儿不是说,那香前几次用没什么,后面会一次比一次症状明显么?”李老太医看着儿子摇头,“又不要命,你急什么?”
李太医目瞪口呆,圣上!天子!中毒了!父亲那意思,是嫌目前中毒还不够深,圣上还不够难受,所以,再等等。可要出了事,谁能负责?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今日不是没事了么?”李老太医面色嫌弃,他现在见不得儿子那傻样子,便如兰家兰夫人见不得兰桂。
“是,昨日午后开始,症状逐渐减轻,至今日晨起已经脉象平稳了。”李太医老老实实的回答父亲问话,就是手一直在擦汗,看得出来还是很着急。
“这几日,都是皇后娘娘在侍疾。”李老太医眯着眼睛,捻着胡须,“下毒的人没法近身伺候,又或许是屋子里人多,所以没动手。”
“下毒的不就是肃亲王和贵妃?”李太医又觉着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虽然贵妃下毒这事儿他没证据,但他能说出这话来,就是有了几分把握,只缺少实际证据。
“你呀。”李老太医摇头,“只知道给圣上诊脉抓药,我问你,你可曾看过内庭纪录?”
“没。”李太医摇头,虽然后宫中多了几位妃嫔,但圣上这病跟风月无关,因此他没看这个。
“糊涂。”李老太医冷下脸,“你不看,怎么就断定是贵妃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