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莲花在床上侧躺着，听见聂娘进来，便挣扎着起身。

外面正下着雨，屋里没点蜡烛，再加上床上挂着帐子，昏昏然看不清什么。

聂娘快步走上来，按住了莲花肩膀，先说不要她起来，再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莲花的面色。

“怎么黄成这样儿？”聂娘摇了摇头，“晚上让月影儿，额让蝶儿煮些猪血粥给你。”她本是想说让月影儿做的，但又想起月影儿现在服侍儿子，晚上不好再用人家，因此临时改了口。

莲花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抽过个软枕靠在身后，换成了半躺半靠的姿势。

聂娘先是问了几时吃的药？又问了这会儿身子感觉如何。莲花听得一句便回一句，聂娘若是不问，她也不主动开口。

三两句话后，两人对坐无言。

聂娘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莲花不比月影儿那般伶俐，能想着话头跟她聊天，可如此一言不发的又实在尴尬，她刚才从正房出来的急，绣活儿什么的扔在炕桌上，现在手上连个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干坐着。

莲花先还提着精神等她问话，没一会儿功夫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聂娘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扯被子给莲花多盖上些，谁知手伸进被子里，先摸到一片湿滑，拿出来的时候满手鲜红，竟是莲花月信不止，有了血崩的症候。

聂娘心里着急，可又怕惊动正房里的李作尘。她赶忙站起身在房中翻找，好歹找到了大夫留下的丸药，用水调匀了叫起莲花，一气给人喂了下去。

“你最近，可是吃错了什么？还是月影儿给你什么吃了？”聂娘怕月影儿弄鬼，等莲花吃完了药，便低声询问。

莲花摇了摇头，“吃的，用的，都是一样。”

“以前可有这个毛病？”聂娘抿了抿嘴，她只当莲花身子强健，若是这样，那孩子还是月影儿生为好。

“没有。”莲花又摇了摇头。

聂娘长出口气，她自己洗了手，又找条新褥子给莲花换好。等莲花重新睡下，她算算算时间，起身走到门口往正房张望。

月影儿拢着衣襟出来打水，聂娘赶忙闪回偏房里，等月影儿回去后，方才又站到门口观望。

她本以为那边儿雨疏风骤，只等洗漱完，自己就可以回去了。没想到李作尘有日子没跟月影儿在一处，月影儿又曲意奉承，百般迎合，两个人洗漱未毕就又厮混到一处，铜盆踢倒在地上，泼了满地的水。

聂娘在偏房门口听见，只得又转回偏房闷坐。百无聊赖的她开始算计兰麝的生产日子，又算了算出月子的时间。

“有了奶妈子，不用自己哺乳，那养上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多子多女本就是福气，趁着年轻多生，总比将来年岁大了生产再遭罪好。”

她怎么想怎么觉着自己的打算没错，虽然是为了李作尘，但也未必就没有替兰麝打算。

“三郎好，她才能好。”聂娘又念叨了一句。这女人不可过强，性格太强了命就不好。兰夫人便是现成的例子，日子过得再富贵又怎么样，还不是年轻守寡，空劳一生？又没个儿子傍身，将来也只好靠姑爷养活。倒不如自己，虽然前半辈子操劳，但有个出息儿子，这才叫终生有靠。

床上的莲花翻了个身，面冲里，撇了撇嘴。她轻轻把手伸到枕头下，顺着留好的口子摸进去，在摸到那包红花后，方才放心下来。

足又过了半个时辰，月影儿才二次出门打水。聂娘怕依旧没完，稳稳的坐在偏房里，等着月影儿或者李作尘叫她。

谁知李作尘怕时间太长让兰夫人怀疑，洗漱好了穿好衣裳就走，一直出了大门，都没想起他娘还在偏房里躲着。

聂娘自己起身回房，先瞧见月影儿的铺盖散乱的卷在外间屋，等进了里间儿，发现自己的铺盖整整齐齐的铺着，月影儿衣裳齐整，手拿着抹布，正在擦抹炕桌。

虽说不嫌弃自己儿子，但聂娘多年未有过这种风月事，现在见自己铺盖未动，心里便欢喜起来。

“夫人。”月影儿听见声音转过身，鬓发散乱，脸红红的，嘴上的胭脂斑驳，看样子是没来得及收拾自己。

“都收拾干净了。”月影儿说完就退了下去，聂娘坐回炕上，顺着窗户往外看。

月影儿自己去了厨房，没多大会儿功夫就煮好了避子汤药，用粗瓷碗端进来，当着聂娘的面儿一气喝了进去。

聂娘心里踏实下来，如往日一样，准备去翻找体己打赏。

“不用了。”月影儿笑了笑，“以前赏下的东西都还没用，我现在也没地方放。”

聂娘红了红脸，这院子实在挪动不开，月影儿眼下没有自己的屋子，的确是没地方收东西。

莲花现在身子不好，怕是夜里有个什么不好的，没人知道。蝶儿是刚买回来的，年岁小，不懂什么，只能干些粗活。而且月影儿今日才服侍了三郎，看莲花的身子一时半会儿的怕是也不能伺候，倒不如让月影儿挪回到偏房里去跟莲花一起住，三郎日后过来，不拘看上那个，只叫另一个来陪自己也就罢了，还省的再像今日一样尴尬。

打算好了，聂娘当下便做主，让月影儿今晚暂且在正房外间睡，明早买张新床回来，明晚就挪回偏房居住。

“那夫人这儿？”月影儿脸上没什么喜色，反而有些有忧心，“夫人近来夜里常要起来喝水，我若是挪回去，您夜里又得自己劳动。”

“也没什么。”聂娘拍了拍月影儿的肩膀，这丫头最近乖巧懂事儿，果然是三郎会调教人。

“晚间睡觉前把茶水兑在壶里，再摆到炕桌上，我夜里起来自己摸着喝，倒也便当。”

“那我今晚给炕桌做个围挡，免得夜里磕碰。”月影儿笑了笑，心里得意，面上一丝不显。

聂娘此时满心做梦，只当月影儿莲花都调教好了，任他们母子二人差遣使用。她忘了人心难测，老实人为了自保能生出九窍玲珑心，本就心思不正的因为嫉妒，更是要起害人的心思。

日子过得飞快，眼看着还有三四日，便该是兰麝发动的日子。

只是这日子是粗估的，到底哪一天能生谁也说不准。

兰府里诸事齐备，兰老夫人和兰夫人商议了两日，为了兰麝平安无虞，把李疏请了过来，拨出一个偏远的院子让李疏居住，又派了十多个小厮给他，说是伺候，实际上就是监视。

她们倒不是怕李疏偷了兰家香，而是怕他在兰家窃玉偷香。

李疏欣喜若狂的应下来，他还带上了“买下”的阿玫，说是打个下手，实际上就是去陪兰蜜。

一到兰家他看见自己这些小厮就傻了眼，但他不敢多说什么，反而要在兰老夫人和兰夫人面前连连客套。

兰家阖府上下，连李疏都看明白了，唯有兰桂傻乎乎的没往那方面想，她甚至还嫉妒李疏有小厮伺候，自己从小到大，身边只有丫头。

“我也想要个小厮。”兰桂手托下巴跟对面的李疏说道，李疏刚给兰麝诊过脉，又问了问胎动如何。兰麝说今日有些心慌，肚皮也觉着发硬。李疏知道是要发动，当下也没敢告诉兰麝，只偷偷吩咐好许妈她们，便拉着一同过来的兰桂在兰家凉亭里喝茶。

他本是打算先跟兰桂说一声，让兰桂有个心理准备，没想到两人刚坐下，他还没等开口，兰桂先满脸可惜的来了句这个。

“要小厮容易。”李疏看着兰桂笑，他有句话没敢往外说，等自己跟桂儿成了亲，小厮随她选，大不了盯着自己的名头，想必祖母她们也不会说什么。

这两日，李疏觉着自己住那小院儿特别的好。完美符合他最初的设想，离兰蜜远，离老夫人和兰夫人略近。而且院子里花少树多，后窗外还有几株芭蕉，若是将来在那儿放上一张书桌，午后跟桂儿对头而坐，喝茶嗑瓜子看话本，抬起头便是满眼浓绿，这小日子要多美就有多美。

“容易个屁。”兰桂当着李疏的面儿没什么顾忌，平日里不敢出口的粗话说来就来。偏李疏还觉着她这叫真性情，果然印证了素蕊和瑞珠的想法，就是脂油蒙了心。

收拢心思，李疏把兰麝可能要发动的事儿告诉了兰桂。

“我留在这儿等着，你去铺子告诉伯母和你姐夫，让他们最好先回来，免得到时候姐姐发动了她们不在。”

“好。”兰桂皱着眉头起身就走，才走出几步，又转了回来。

刚才还好好的面色，这会儿已经惨白一片。李疏知道她是害怕，便握了握她的手，说了声“放心，有我。”

兰桂这才二次转身跑走，李疏左右四顾无人，把握过兰桂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嘿嘿傻笑。

兰麝这会儿也开始觉着不大对，孩子动的越来越欢，她开始觉着腰部酸胀难忍，行动坐卧不安，怎么都不舒服。

许妈、张妈都是有经验的，看她这样儿也不告诉她，只拿话逗她玩笑，哄她散步，又私下里让瑞珠通知稳婆，还让厨房煮了鸡蛋，半哄半骗的让兰麝吃下去，以免一会儿发动起来疼的吃不下东西，在生产时没力气。

“我这肚子坠得厉害，肚皮也是硬的很。”兰麝自己摸了摸肚皮。

“月份大了都这样。”张妈笑着给许妈使了个颜色，“小姐您想，那孩子一天天见长，当娘的肚皮再软和也有个限度，可不就觉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