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金枝蒙头蒙脑的出来，一路跟着瑞珠来到茶楼。

她进门就看见自家二小姐和李公子，另外还有位漂亮小姐在一处，连带素蕊一起，四个人八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挨个见过礼后，金枝紧张的坐到瑞珠和素蕊中间，她对面儿是并肩坐在一处的兰桂李疏，以及特意拉开椅子，跟那俩玩意儿保持了一人空隙的朱璃。

“我有事问你。”兰桂肃着脸，她倒不是有心吓唬金枝，也不是在金枝面前端架子，而是觉着事情严重，自己心里慌。

金枝咽了口口水，把最近自己做的事一一回想，但怎么也想不起二小姐因为什么找自己。

“别紧张。”李疏提壶倒茶，金枝刚想说声谢谢就发现，李公子这仨字是说给二小姐的，茶也是给二小姐倒的。

兰桂点了下头，一口喝下半杯茶，顺手从李疏手上接过帕子抹嘴，又端正身子继续问金枝。

“就是上次姐姐中了毒的事儿，那曼陀罗粉，是不是没找到？”

“没有。”金枝听见是问这个，也皱起眉头。“连带大小姐做的解毒香，也没找到。”

兰桂点了点头，果然与自己刚才推断的一致。

“老夫人和夫人当时商量过，我后来也问过夫人为何不追究。”金枝不等兰桂再问，自己抿抿嘴，说了下去。

“当时还有别的事闹出来，大小姐声泪俱下的跪在老夫人和夫人面前给姑爷求情。老夫人和夫人心疼大小姐，因此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兰桂皱起眉头，李疏赶忙拍了拍她的肩膀。

“二小姐，您想，当时大小姐因为中毒昏睡了几日，神思昏昏，不是姑爷去求情，她身子刚好了点儿，怎么就会去下跪？”

“别的事，是指什么？”兰桂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金枝看了看李疏和朱璃，这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起身想出去避一避，但被兰桂一左一右的拉住了。

“我今日当着他俩面儿问你，就不怕丢人。这是我朋友，你只管说就行。”

朱璃听见这句吸吸鼻子，也拍了拍兰桂的肩膀。李疏却有些丧气，他撇撇嘴，不那么乐意的暂时认下“朋友”二字。

“姑爷，私下偷卖铺子里的香，被发现了。”金枝说到这儿自己都忍不住满脸鄙夷，她隐去常姓香贩跟兰夫人演戏这件事儿，只把李作尘私自底下贩卖香的事儿说了出来。

“那也就是说，曼陀罗粉，多半也让他卖了。”兰桂心里发急，“旁的不追究也就算了，这东西有毒，流出去可怎么好？”

“二小姐别急。”金枝笑了起来，“老夫人和夫人不是没想到这点，我听着她们合计过这事儿，说是曼陀罗虽然有毒性，但要天长日久的用下去才行，而且当时不止没找到曼陀罗，也没找到解毒香，想必是一起卖了。另外，曼陀罗这东西虽然经过大小姐的炮制已经大大减少了它原本的气味儿和颜色，但是有经验的大夫还是能看出来。”

金枝指了指李疏，李疏点了下头。

兰桂想起李疏当时直接诊出曼陀罗的事儿，心里松快了不少。

“别担心了，只要大夫不是吃干饭的，就能看出来。”李疏自己心里已经确定，那李作尘想法设法弄到的曼陀罗和解毒香，一定是给了肃亲王。并且肃亲王也一定许了好处，不然李作尘不会冒着风险做这种事。

再想想肃亲王的为人，李疏心里有些慌张。肃亲王必然是为了不负，现在只得了曼陀罗和不负成品心里不足，让自己找不负的方子，那他会让李作尘做什么？

曼陀罗中毒的症状已经在圣上身上出现，所以肃亲王是要篡位。现在李家、兰家，怕是已经被肃亲王裹挟在一处，他日不管是肃亲王得逞还是东窗事发，只怕两家人都难逃一死。

等等！

李疏猛地站起身，如果说要曼陀罗粉是为了篡位，那不负要来干什么？且算时间，曼陀罗粉是在不负之后的事儿，难道说，不负也有毒？！

“你怎么了？”兰桂看他不对劲儿，赶忙追问。

“没事。”李疏勉强扯着嘴角，冲兰桂笑了笑。

他安慰自己，曼陀罗药效缓慢，或许肃亲王并不是急于篡位，而只是想让圣上在一段时间内神思昏昏，好方便做点儿什么。再说不负一定是无毒的，若是有毒，怎么会在义庄代代相传，兰家又怎么会在桂儿爹濒死之际使用这个。

金枝见没什么事儿，便起身告辞。虽然兰桂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把今日的事儿说出去，但金枝回了铺子后，还是找了机会，一五一十的都告诉给了兰夫人。

“好端端的，怎么桂儿想起了曼陀罗的事儿。”兰夫人皱着眉，还是当着李疏的面儿，莫不是李疏最近发现麝儿有不妥，所以告诉了桂儿？

“二小姐是担心那东西流出去。”金枝笑了笑，“夫人，二小姐平日看不出多顾家，这次我瞧着，她是真着急了。”

“当时我也怕东西流出去会生是非。”兰夫人叹了口气，“但这么久过去也没人来找，想必是无事的。曼陀罗那东西效用太慢，中间还不能断，一断就要重新再来。稍微好些的大夫都能诊断出来，再加上还有解毒香，不妨事的。”

“只是不知道姑爷卖给了谁。”金枝摇摇头，“能从姑爷手里买这个，想必也不是好人。”

兰夫人不再说话，隐隐的，她开始觉着不安。

先是李疏多番打听不负，又要买香，又要买方子。中间再加上李作尘让麝儿调制曼陀罗粉，这两件事看似无关，但又总觉着有些什么牵扯。

“金枝。”

“夫人请吩咐。”

“今日晚饭的时候，你找机会再去偏房里翻翻，看看多没多什么？”

“多？”

金枝茫然不解，姑爷现在养了外室，家里不少东西就谢天谢地了，怎么还会多？

“他千方百计弄出来的银子，想必都花在了外面。”兰夫人也知道不见得能找到什么，但还是不敢放松，“找找看吧，有没有的，也不当什么。”

送兰桂、瑞珠、素蕊回去后，李疏和朱璃回到胭脂苑，朱璃说乏了，自己关门睡觉，李疏在房中来回踱步，只觉着这些事儿乱糟糟的像个拆不开的线团，找到头了瞬间就能解开，没头绪了，便只能看着那线团发愣。

“要用人，总得给好处。”李疏嘴里念叨着，眯起了眼睛。

肃亲王当日找准了自己的命脉，知道自己不愿意在京城做太医，所以承诺只要找到不负，便放自己浪荡江湖。那如果说李作尘真是搭上了肃亲王，那么一定也得了什么好处，并且这好处，是他喜欢的。

“银子，女人。”李疏继续念叨。男人喜欢的左不过是这些东西，李作尘现在弄了个小院儿还包了外室，兰家的月例他想必不敢这么花，偷卖香品也是为了多赚些银钱，所以，一定是给了他银子。

至于女人？今日听那姑娘说话，应该也是本地人士，所以只能是买来的，不会是肃亲王从京师弄来一个赏他。

既然是买的，就一定有人牙子做他的生意。顺着这条线找，或许能知道肃亲王是什么时候找上了李作尘。

而且，他得了肃亲王的赏，也一定不会拿回兰家。那就应该是存放在那小院儿里，交给外室收着。

李疏拿出纸笔，一件件把想到的线索都记录下来。不管是为了桂儿，还是为了李家、兰家，他都得查清了这桩事。

“用我给你找香可以，用我和桂儿全部身家性命帮你做谋朝篡位的事儿，那你是白想！”

一曲《解红》舞，一杯胭脂醉。

多日不得圣恩的贵妃娘娘重新蒙宠，圣上在贵妇娘娘寝宫住了五日，且这五日，都没上朝。

李太医入宫去请平安脉，当时只劝圣上保重龙体，又开了些补养身子的汤药。

太医院的医案记录上，并没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

肃亲王看了医案记录很是满意，回府后特意让下人从库里找出一株四尺来高的红珊瑚，让人送到了李府上。

“是催情助兴的东西。”李太医关好书房的门，给李老太医看自己私下记录的脉案，“曼陀罗倒是没有，想必是前阵子用多了，圣上因此厌弃贵妃娘娘，所以这次复宠后，暂时没敢用。”

“你开了什么药？”李老太医近些日子苍老的厉害，他咳嗽两声，手也有些发抖。

“父亲放心。”李太医心里难受，面上儿还要强壮笑脸，“我开了滋补身子的药，她们用的东西虽然腌臜，但对身体无妨。”

“只怕天长日久，终归是祸患。”李老太医摇了摇头，“疏儿这次又送了不负，肃亲王前日让我看过，那香确实无毒。”

“我想不通的，就是这点。”李太医咬着下唇，“无毒，肃亲王要来做什么？”

“我日夜研究，也没研究出来。”李老太医长叹一声，“怕只怕了兰家那不负香要与什么东西遇上了才会引出毒性，这事儿也只有兰家人才能知道，看疏儿能不能解出来吧。”

“上次的信，肃亲王先拿去看过。”李太医笑了起来，“我今晚就再写一封，随他看去。”

“他看不懂，不知道疏儿能不能看懂。”

“父亲放心，那猴崽子，灵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