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聂娘摩挲着那腰牌,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李作尘知道娘这是喜极而泣,当下笑着拍了拍娘的手背,把那块儿腰牌抽出来,颇为不屑的扔到了炕上。
“哎?”聂娘赶忙捡回来,紧紧握在手里,“三郎,这东西怎么能扔?”
“娘。”李作尘扬着下巴,又撇了撇嘴,“小小的九品翰林院侍书,儿子还看不放在眼里。”
聂娘愣了愣,随后半是欣慰,半是宠爱的锤了儿子一拳。
“别胡说。”
“儿子还真不是胡说。”李作尘又打开那个包袱,把金子推到娘的面前,“娘,这些金子你收好。”
聂娘生平从未见过这许多金子,她抿了抿嘴,犹豫着又推了回来。
“交给麝儿吧。”
“她们兰家不缺这些。”李作尘满脸鄙夷,自己赚来的凭什么要交给兰麝?再说了,兰麝她也不缺这个。
“这都是哪儿来的?”聂娘欢欢喜喜的收好了金子,又按照李作尘的意思,把那腰牌也收了起来。
李作尘把事情大概给他娘讲了一下,浑然没发觉这腰牌和金子并不是自己赚来的,而是全靠兰麝调香的本事。
聂娘越发觉着儿子有能耐,能轻而易举的结交贵妃娘娘身边的贵人,而且看这样子,日后还能有更好的前程。
“当日入赘到商贾之家虽然委屈,但好在老天垂怜,终归让我有机会能完成抱负。”李作尘自己感叹起来,他推开窗,扬声让月影儿和莲花去买酒买肉,说今日要陪他娘喝上一些。
聂娘先是同意,可随后又有些纠结。她怕李作尘饮了酒回去被兰家发现,因此极力阻拦。
“没事。”李作尘笑的得意,他拍了拍腰上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了银盒子打开,那里装着兰夫人昨天给他的清口香丸,“娘,您试试这个,是兰家最近新弄出来的,有玫瑰、茉莉,菊花、薄荷四种味道。还没在市面儿上出售,我算了算成本,若是发卖,这一小盒便能抵得上寻常人家两个月的嚼用。”
聂娘捡一粒放在口里嚼了嚼,果然觉着满口生香,且还能滋润嗓子,便是咽下去了,依旧口舌生津。
“有了这个,我喝多少酒都无妨。”李作尘正说着,月影儿从外面摇摇走过来,说已经打发莲花去买酒肉了,现在厨房里有用冰镇着的桂花酸梅汤,先盛了两碗,让夫人和少爷喝着,免得受了暑气。
李作尘今日心里得意,当着娘的面儿自觉不用避讳什么,便一把搂过月影儿来,先让人喂了自己半盏酸梅汤,又从荷包里拿出个镂空双鱼银香囊,亲手给月影儿系在了腰间。
“好精巧的东西。”月影儿捧着那香囊欢喜的看个不停,那香囊里还放着两粒蜡丸,闻不出是什么味儿。
“赏你了。”李作尘捏了捏月影儿的下巴。这玩意儿是他在兰麝妆台下看见的,灰扑扑的扔在角落处,一看便知是兰麝不怎么喜欢的东西,应该也不值钱,否则早就被瑞珠收起来了。至于里面的两粒蜡丸,估摸也是平常的熏衣香。
李作尘看着欢欢喜喜的月影儿,一方面觉着兰家日子奢靡,兰麝的东西丢了都不当回事儿,一方面,又有些嫌弃月影儿眼皮子浅。
“他日若是进了京,麝儿调教好了还能带着,这月影儿,便留下来吧。”李作尘心里默默的盘算,女人到哪儿都有,再说自己做了官,兰家也必然不敢再难为自己。京城中的官员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事,兰麝是正妻,调香和做生意的本事都不错,只是欠缺教养。将来若是有机会,自己还可以再娶一位正经的官家小姐做平妻。到那时让兰麝管着生意,另外一位管家,便四角齐全了。
月影儿高高兴兴的去厨房整治酒菜,虽然莲花已经出去买了,但她今日得了赏高兴,准备亲手做几道菜给聂娘和李作尘吃。
刚才在正房里,怕李作尘和聂娘觉着她小家子气,这会儿人在厨房,月影儿美滋滋的打开香囊,倒出蜡丸来,先看了看,随后用力把蜡丸捏破。
一股浓香扑面而至,玫瑰香味首当其冲,盖住了麝香和红花的味道。
月影儿不是李疏,分辨不出后面两种香的味儿,她只能闻出来玫瑰香,再闻似乎还有桂花、百合、兰花等诸般香花香草的气味儿,而且这些气味儿调和在一处,多而不乱,有主有次,十分好闻。
女儿家没几个不爱香的,尤其这香还十分贴合月影儿的喜好。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既不舍得把香囊贴身放着不让人看见,又想贴肉带着那两颗香丸。
思前想后,月影儿菜也不做了,自己扭身回了偏房,扯了块儿给兰麝做鞋剩下的软缎,美滋滋的给自己做香袋。
自此后,这两粒香丸她天天贴肉带着,没多久,便觉着自己身上似乎也被熏入了味儿,从头发到指甲,或浓或淡的,都是香丸的味儿。
“兰家香果然是好。”月影儿心里高兴,就要去找莲花显摆,“公子把这样好的香都送了我,不知道,给过你什么?”
莲花低头沉默不语,从那次后,她在这院子里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李作尘只是偶尔能想起来她,聂娘权当不知道,平日依旧拿她当粗使丫头使唤。
月影儿越发得意,她不再担心莲花会跟自己争宠,反而心高的开始盘算上了兰麝。
“少爷。”三日后,月影儿把一个小包袱塞给了李作尘。
李作尘偏头挑眉的看着她,手里掂了掂那个包袱。
“天热,少奶奶身子重,必然更是经常流汗的。”月影儿笑的乖巧,声音也温温柔柔的,“上次我看您用的帕子虽然材料贵重,但要说吸汗,还得是棉布。我这两天熬夜裁剪了些细棉布,用艾草水煮软了,又锁了边儿,加了些刺绣。您拿回去给少奶奶擦汗用吧,比那些苏绣的绢帕子强。”
李作尘这两天正愁着该怎么哄骗兰麝再给自己弄香,眼下得了这个,便打算趁势去兰麝面前卖好。
当晚,他趁大家都在老夫人哪儿吃饭的时候,笑吟吟的把月影儿说的话改了几个字说出来,又让瑞珠去偏房里拿那个包袱。
“艾草水?”许妈捏起一块儿帕子,放在鼻子前细闻。帕子上确实带着弄弄的艾草味儿,但许妈心里不踏实,她索性留下一块儿,让瑞珠把剩下的拿走。
“这,不会被姑爷发现吧?”瑞珠心里不踏实,她倒不是怕李作尘生气,而是怕李作尘因此怀疑,以后更要对小姐下黑手。
“发现不了。”许妈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翻出来,“这玩意儿怕也是外面人做的,咱们姑爷那话只好骗骗大小姐,可骗不过我去。”
李作尘拿回来的东西,兰夫人不好细看,便胡乱夸赞了几句,让瑞珠先给兰麝收好,预备明日使用。
而第二天正该是李疏给兰麝诊脉的日子,兰老夫人一石二鸟互相牵制的计策使用得当,李疏给兰麝诊完脉才出了院子,瑞珠就拎着包袱追上来,请李疏验看包袱里的东西可有问题。
李疏原本着急要走,今日是朱璃选花魁的正日子,虽然是晚上选,但这会儿朱璃百爪挠心,他的赶紧跟兰桂过去安抚。但桂儿姐姐,现在更为要紧。
瑞珠又怕被旁人瞧见不好,她狠狠心,先是歉疚的看着跟李疏一块儿过来的兰桂,接着张口询问,是否可以去二小姐院子里细看这东西。
兰桂当然觉着没所谓,李疏更是高兴。瑞珠一边儿觉着自己“坏了”二小姐的名节,一边儿又觉着不能让大小姐犯险。
她里外为难,直等到了兰桂的院子,才终于想明白这事儿的源头,都在李作尘身上。
见瑞珠跟着过来了,素蕊犹豫着,也进了兰桂的屋子。
兰桂没搭理素蕊,但也没往外撵她,素蕊讪讪的给李疏倒了盏茶,微微带着些赔罪的意思。她这几天都没敢在兰桂跟前,兰桂让人送了跌打药过去,每晚也都问了她的情况的,但始终没叫她进屋子伺候。素蕊自己哭了两日,先是委屈,再往后,便想明白了。
自家二小姐是个热心肠,平日里好交朋友,心里眼里,也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乃至男女之分。那位朱璃姑娘也好,李疏李公子也罢,甚至是那位流落花楼跟三小姐同岁的小姑娘,在二小姐眼里,都没什么分别。都是二小姐的朋友,自己只该敬着,不该管束。便是二小姐做的不妥当,自己也只该去回报老夫人、夫人,万万不该下手去抢那块儿玉,让二小姐寒了心。尤其是最近李疏日常来兰家走动,素蕊私下问过瑞珠,瑞珠虽然也不喜欢李疏过于接近兰桂,但对于李疏的医术和为人却交口称赞。
甭管人家对二小姐是什么心思,现在可是老老实实的并未逾矩,平日冷眼看着,也只有二小姐欺负人家的份儿。再说大小姐这一胎现在全都托赖在李公子身上,自从吃了李疏开的药,兰麝吃得好睡得好,没再抽筋,脚也不怎么肿了。瑞珠现在看见李疏便觉着心里踏实,因此苦劝素蕊宽心,让她万万不要再因为李疏惹兰桂,也不要再看见李疏的时候给人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