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风平浪静,唐子烟将最后的元力收回,海上如初生的婴儿,安宁而平静,暴风雨洗劫过后的海面,像是从未有过惊心动魄的争斗,一切都归于虚无。
一旁的宿墨将这一切都全完看便,看到唐子烟缓缓吐气,这才回过神来,“子安,他没事吧,现在脱离危险了吗?刚才你的样子……”
唐子烟一头青丝变成了白发,可是看了并不叫人害怕,反到是让人感觉有一种成仙的魅力。她脸上的光茫柔和,像是慈母,又像是菩萨下凡,叫人不得不敬仰万状。
听到宿墨的话,唐子烟缓缓抬起头来,想到刚才那样的情形,一时间连自己也说不出话来。
低头看到青丝变成了白发,一时心中哀叹,转瞬后,唐子烟才缓声道,“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你也可以放心回国,剩下的事情就交由我来处理。还有,今天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跟别人提起,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混乱。”
宿墨的脸上依旧带着惊讶与震惊,可是看到唐子烟如此平静,也不好再问什么。
木筏子缓缓移动,向西而行,这正是刚才蒋鲛带着流月离开的方向。两人一时无语,茫茫大海之上,一个蓝衣白发的女子极目远眺,一个紫衣青发的男子深情相对,整个世界都变成洪荒之态,唯有两人的心灵相通。彼此的牵挂,相恋,担忧,竟然在这茫茫大海上显出了特有的魅力和力量。
“子烟,你随我回熙国吧,不要再呆在梁京了,那里惊险万分,这次你回去,事态一定会更加严重。你确定,你一个人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吗?”宿墨唯一的期望,就是想把这个女子拥在怀里,从此往后,世上的风浪再不能伤害她一点一滴。
刚才,就在唐子烟撕心裂肺喊着子安的时候,他的心,确实比那针刺还要疼痛一万倍,仿佛有数万之箭一同穿透了胸口。那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啊,自他认识唐子烟起,她从来没有过那样的表情,那样的声音。
一向淡定自如,从不介意别人使阴谋诡计的她,那一刻,也竟然从她脸上看到了痛苦,恨意和害怕惊悚。
“你以为,我还回得去吗?”唐子烟回头一笑,莞尔之中略带几分凄凉,从一开始,复仇就是一条不归路,她从未想过,如果不复仇人生会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从一开始,即便是轩辕令不提醒,她也不会跟宿墨有太多的交集。
宿墨看着唐子烟,疑惑道,“为什么回不去,只要你想,我们就能回得去。这世上千千万万条道,又为什么非走这条不可。这人世间各种各样的活法,你唐子烟为什么就不能按着自己所思所想活着?”
“那你想当太子吗?熙国太子之位,是你努力想争夺的吗?”此语一语中的,让宿墨呼吸都变得万分艰难,他的确不喜欢这太子之位,更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跟十八弟争一个你死我活。如今宿晨在边疆受苦,而他这个八哥做太子做的未免太过于残忍,将自己的亲弟弟逼至那苦寒之地,从此成了陌路。
宿墨看着唐子烟,两人眸光相对,万千语言未出口,心中已然明白。
这时候唐子烟轻轻笑了一声,“这就对了,于你于我,活着本不是只为自己。既然肩负如此重担,那就要咬牙行走。既如此,你我只能是君子之交,淡如风。”
“是吗?”宿墨回了一声,转身望着茫茫大海,心里最后的一点希望都灭了。他看着唐子烟的背影,知道这份爱是多么的遥不可及,心里一阵苍凉升起,连脸上的笑意都带了几分无奈。谁又知道,天下君王皆有不如意之事,更何况世间百姓。
唐子烟没有说话,白发猎猎,随风舞动,就像她此时此刻心里的波涛汹涌。
一切已经开场,争战无可避免,既然如此,还是不要牵扯太多的儿女情长。
这时她突然会意,为什么占卜数的大成极点会用佛法来提醒标注,世上唯有忘我,才能成其大业,得其成就,世上的道理大多如此。
这时候听到宿墨缓缓站起身,走到唐子烟的身后,伸手毫不避讳的抚摸着唐子烟的青丝,说,“那天,我仓促离开梁京,伶云将你的白发送到我的手里,最初我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你为了救我,用尽元力,所以才会有一缕白发生出。那一刻,我已经决定,此时非你不娶……”
“宿墨,我们之间之所以有众多纠缠,只因为你曾救过我,如今,我已经将欠了的债还清了,我们就此别过吧。”被触及到发丝,唐子烟心里猛得一颤,像是那双手直接抚摸到了她内心深处,那层深深的渴望,她渴望被爱,渴望宿墨的温柔和阳光。
宿墨的手微微停顿,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看到蒋鲛划着那个筏子,正十分艰难地逆流而上,而流月公主勉强支撑身体,正坐在筏子前望过来。
“宿墨,你我之间缘分仅此而以。以后流月就是你的太子妃,熙国就是你的天下,你尽可施展才华,一览众山小。唐府之事,从此与你无干,希望你不要再插手进来,也不要再干涉其中。”唐子烟说完,默默闭眼睛,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就此,算是告别。
片刻之后,听到蒋鲛高呼,“八皇子,你没事吧,你们还好吗?唐小姐好吗?”
自然,他们远远就看到了满头白发的唐子烟,不由的暗自担忧。
流月身受重伤,刚刚转醒就要看到宿墨,而蒋鲛心中也在担忧宿墨安危,于是行了几里后又折回身来。待他们回来看到宿墨和唐子烟时,一切已经风平浪静,仿佛那场恶战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宿墨转过身,望了望那个筏子上的将士和蒋鲛,还有一脸担忧的流月,心微微一沉答道,“我没事,你们不必再划过来,我们马上就过去了。”
衣襟猎猎翻飞,凭借着唐子烟元力的催动,那筏子的速度要比平时快有十倍之多,再加上顺流而过,眨眼之间,两个筏子已经会合。
流月不顾身上箭伤严重,直接扑到了宿墨怀里,“八皇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如果那样,流月情愿死在八皇子怀里。”
“说什么傻话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况且危险过去了,我们谁也不会死,不准你说死不死的话。”对流月,宿墨心怀愧疚,如果不是因为他,流月自然不会受伤,也不必担惊受怕。
但此时流月扑进他的怀里,他还是有点措手不及,想要推开,可是看到唐子烟并没有转过身来,目光仍然望着远方,像是在想什么。
这时候流月惊呼一声,“宿墨哥哥,你的胳膊还在流血,快让我看看。”
这样一声,唐子烟的肩膀也微微一动,她缓缓转过身来,看到流月十分精心地捧着宿墨的胳膊,眼里满是心疼和爱怜,像是一对情人。
“没事,没什么大事……”
“都怪月儿,如果不是月儿,宿墨哥哥根本无须割腕给月儿喝血止渴,现在月儿没事了,可是宿墨哥哥手腕上却要留下这难看的疤痕,都怪月儿。”说话的时候,流月的语气已经带了哭腔,言语中的亲昵感让旁人都觉得有些暧昧,而一旁的唐子烟更是清楚,这是流月公主在提醒她,宿墨是她的。
这又何苦,她本来就无意与她争抢宿墨,现在既然她已经将宿墨认定为自己的夫君,那她不是应该替他们高兴吗?
“八皇子,还是让末将替您包扎一下吧。”蒋鲛看到宿墨的伤口,也是一阵担忧,伸手要替宿墨包扎,不料流月却从怀里取出了自己的丝帕,轻轻替宿墨将伤口扎好了。不过瞬间,鲜血染红了那帕子,白色的丝帕成了鲜红,让人觉得那像是一个歃血的誓言,代表了他们一生一世都不分不离,因为血脉里流动着的是一样的血啊。
看到这里,唐子烟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就听到宿墨惊呼,“流月,流月你怎么了?流月……”
流月因为失血太多,所以突然晕了过去。两旁的将士都手忙脚乱,跳进水里,重新让流月躺到了筏子上。
宿墨急的满头大汗,那一刻,唐子烟心底还是有了深深的悲凉。从此往后,他的温柔再也和自己无关了,不论是春花秋月,还是夏雨冬雪,他和流月都是一对壁人了。而自己永远要守着那唐府的小院,独自终老。
想至这里,心里一阵清幽和哀伤。
“子烟,你救救流月吧……”宿墨的声音一起,唐子烟心底的悲哀如潮水泛滥,从头顶直泄到了脚底。
是啊,她不仅不能爱他,还要为他的女人疗伤,从此往后,只要他有危险自己还会心心念念,即便是不占卜,那份感应也永远存在。即便白了发,失了元力,耗费毕生心血,也会义无反顾,而他,却永远是她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