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肯见,又留着我家公子做什么?莫非人见不到,还失去自由不成?”蒋鲛言语生硬,怒视着两个拦在门前的丫头,看起来一个个年纪不大,胆子不小,由此可想她们的主子是什么样子。
坐在车内的唐子烟听到这些话,眉头微微皱了皱,虽担忧宿墨的伤势,但此时却更不能相见。
“伶云,小梅,让宿墨公子走吧,我已经回来了!”唐子烟坐在车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宿墨猛得抬头,目光炯炯地望着黑色帷幔遮严的马车,脸上的痛苦扭绞,连唇角都微微在抽动。
不过是门内门外的世界,可是中间的距离似若不能跨越的洪荒之碍障,让人觉得,那就是一生的距离。
“子烟,你真的不肯见我一面?”宿墨失神,脚步已经跨出了门槛,踉跄几步走至马车前,对着轻幔的小窗说话。此时,他神情悲痛,心中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想要张口,已经不知道从何说起。
昨夜夜游冬海,寒冷交迫,再加上失望至极,此时已经是筋疲力尽,见唐子烟不肯下车相见,心里无缘由地觉的悲凉。
马车内,粱子婿静默无声地看着唐子烟,见她眸光闪动着一丝隐忍,嘴角微微一弯,无声而笑。
这世界很奇怪,不相爱的人要天天相对,相爱的人,却似有千万重阻隔,明明近在咫尺,却要装成陌路。
“宿墨公子,你我缘尽,再见也没有什么必要。话已经说的十分清楚,再说也没有什么必要,知道你有难处,我特意请来了六皇子相助,就让他送你出梁京,也算我尽了地主之宜,还报了以前救命恩情!”尽管经历了生死之劫,可是此时的情绪还是如那狂风之中海面,用惊涛拍岸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一旁的梁子婿静默注视,唐子烟心里都很清楚,只是那呼啸而过的痛苦却掩盖了一切,她的柳眉微蹙,用大氅裹了裹身子,才转目望着梁子婿,用十分清冷地声音说,“六皇子,宿墨公子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为什么不见?”粱子婿的声音压的极低,窗外传来宿墨剧烈地咳嗽声,看到唐子烟脸上一晃而过的担忧,嘴角微弯,“既然担忧,为什么不见?若是他回国,恐怕一时半会不得相见,到时候我可不能再帮你把他请回来!”
听到梁子婿话里有话,唐子烟微抬眸,极快地回他一句,“六皇子还是想想怎么送宿墨公子回国,别的事情,就不劳六皇子劳心了!”
梁子婿听此话,嘴角弯出一个弧度,旋即摇了摇头,看来这件事情真不是他能介入的,不过坐在马车上似乎也救不了宿墨,于是耸了耸肩膀说,“唐小姐总要下马车回府,我才能去送八皇子出城……”
黑色的帷幔遮不了一世,她终究得从他面前经过,不管他是什么样子,她都得装出视若无睹。
想想此种情形,就让人觉得份外的难过,但事到如今,似乎无处可躲。
宿墨在马车外恨得咬牙,握紧的双拳,因为身心俱疲而憔悴的表情显得份外的痛苦,“唐子烟,难道你这一辈子就坐在马车上,不肯来了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她不肯相见,昨夜思忖一晚,仍然没有任何答案。
这时,黑色的车帘被轻轻挑开,披着黑色大氅,穿着紫色烟罗织锦比夹的唐子烟轻由粱子婿搀扶,缓缓下了车。
她容颜依旧,发髻整洁,目光里盈盈一枉秋水,静淡而清远,再有墨色大氅相衬,整个人更显得冰肌玉骨,有一种绝世出尘飘逸如仙的感觉。此时,蒋鲛呆怔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折磨自己主子到如此地步的女子,竟然有着这样绝世的容颜,这样说来,主子对她心生爱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一旁的宿墨也呆怔在那里,这呆怔并非是因为唐子烟的绝色容颜,而是因为,她终于肯下马车见他一面。
不顾自己身形狼狈,冲上前去拦在唐子烟的面前,满心欣喜,眉间带笑,仿佛只一念之间严冬已尽,暖春已来,连心跳都变得有几分活泼。
“子烟,你终于肯见我了,我就知道,我们之间的情谊不仅仅是地主之宜,你我相逢到相知,已经历数次磨难,有知情知心,知已知彼的情谊才对!”昨夜一宿,蒋鲛已将宿墨的披风和衣服烤干,此时虽然还带着浓烈的海水咸涩感,但比之昨晚狼狈,还算整洁。双眸里虽然满是疲倦,但此时却如夜色来临,星辰点亮,竟然折射出熠熠之光,叫人觉得原来爱情有如此神奇之效。
被宿墨双臂拦着,唐子烟只好停下脚步,她目不斜视,语气清淡,“宿墨公子,请让开,我要回府,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办。也望公子见谅,不能多留公子,子烟只是怕会殃及池鱼!”
这话,句句如刀,生生剜在宿墨的心上,刹那之间,心底如同刀绞,刚刚浮现出水面的那丁点温暖,即刻被扑灭了。
“唐子烟,你怎么能这么无情,难道我对你的一片心,你就视若尘埃吗?”宿墨神情悲愤,努力咽下胸口溢出的痛苦,用难以置信的眸光看着唐子烟的侧脸,那脸冷若冰雕,清若烟雾,似乎飘渺遥远,不像在一个世界。
胸口的伤经牵扯,血迹再次映红了青蓝色的长袍,点点血迹宛如墨染的花,一圈一圈地扩大。
蒋鲛见此,惊呼一声,“公子,你的伤口又裂开了,我们还是先找一位大夫瞧瞧伤!”
借此机会,唐子烟迈出一步,尽管这一步如走针毡,可是有些事情必需要痛下决心,比如,和宿墨之间这段纷纷扰扰的感情。
刚迈步,胳膊就被一双大手死死拉住,宿墨用绝望的眸光望着唐子烟,反复问,“为什么?唐子烟,你告诉我为什么?”
“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喊人了。”被握的胳膊,可分明感觉到那种强大的力量将她的心握死了,宿墨每加一次力度,心就要窒息一次,可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再心软的必要。
宿墨继续加大力度,忍着胸前伤口被撕裂的疼痛,干裂的唇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如果你不告诉我理由,我不会放你走!”
两人僵持在唐府门前,惹得来来往往的众人都驻足观看,伶云和小梅有些担忧地互望一眼,走至宿墨身边恳求道,“宿墨公子,不要闹了,为了小姐的声誉,公子还是放手吧!”
“声誉?呵!”宿墨冷笑一声,他从来都不认为,唐子烟是一个爱惜声誉的女子,她早将那一切置之身后。
宿墨手心用力,想要把唐子烟扯进怀里,未料到她早有准备,只是定定站在原地,胸口的伤早已经撕裂,如今再经猛烈反力,宿墨突然痛哼一声,脸色白如夜霜。
唐子烟心里微微一颤,正要言语,听得身后的梁子婿说道,“宿墨,既然唐小姐心里有难处,还是不要再为难她,由她去吧!你身受重伤,我先带你去瞧大夫!”
握着胳膊的手一点一点松开,仿佛如此,就把心头的那份牵挂也松开了一样。
宿墨胸口的墨花已如碗大,他的眸光终究变的十分遥远,手颓然落到身侧,他叹息一声说,“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牵挂!”
说完,宿墨就被蒋鲛扶着上车,而唐子烟的身子却僵在那里,背对着马车,眼泪在脸颊上缓缓滴落,每一滴都荡起千千万万的伤痛,包围着她,撕扯着她。
“小姐!”伶云心疼地看着唐子烟的模样,尽管不能理解小姐为什么就不肯接受宿墨公子,但见她如此,心里明白,小姐心里对宿墨公子也是一片深情。
马车缓缓向前驶去,唐子烟深吸一口气,对着伶云和小梅说,“我们回府!”
说完,唐子烟十分低沉地走进府门,小梅也紧随其后,只有伶云站在府前发呆,片刻之后,伶云突然拔足狂奔,“宿墨公子,你等一等,我有话要说……宿墨公子!”
此时宿墨蜷缩在车内,心灰意懒,除了心间那阵阵的疼痛之外,别余的都不想听也不想看了。
蒋鲛听到伶云的声音,提醒宿墨,“公子,是昨天那位伶云姑娘,她好像有话要说!”
“不必了,走吧!”宿墨的声音极低,似万念俱灰,既然刚才已经说了再无牵挂,也无需再见一个丫头。
听了这话的梁子婿微微一笑,挑帘吩咐车夫停车,看到宿墨有些不解的眸光时,梁子婿淡然望着宿墨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待离开梁京之后,再心心念念回想当初今日,伶云到底想对你说些什么!”
如此情谊,已经叫宿墨份外感动,更何况,此时此刻,唐子烟已经在梁子婿心底生根。
马车再度停下,等伶云追上马车,将一块裹好的帕子交在蒋鲛手中,用充满期待的眸子看着宿墨,“宿墨公子,小姐并非不想见公子,恐怕小姐有难言之隐,这些头发是小姐的,就当作是份留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