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觉得白应焕咎由自取，现在看起来是方以轩心机太深，他用自己的银子养肥了一只鹿，然后连皮带肉，甚至骨头都不剩的变卖了。

伶云转身出去找小梅子，这些日子，小梅子都在厨房里负责唐子烟和唐子安的膳食，所以经常不在身边。

等小梅子回来的时候，唐子烟正坐在桌前喝茶，小梅子将手里端着的一盅刚刚熬好的人参汤，她将汤轻轻放到唐子烟的面前，含笑说，“听伶云姐姐说了，大小姐身子虚弱，需要补补，这汤是奴婢一早熬的，大小姐趁热喝点！”

唐子烟尽管十分喜欢小梅，但有许多事情她也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没想到伶云只是无意的一句话，她却放在了心上，清早起来就熬了这人参汤。

端起汤盅，闻着那人参的药香，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做了也是值得的，比如让小梅子留在身边。

“张勇呢？”呷了一口，唐子烟又想到了张勇的事情，他的烟瘾非戒不可，而且必须尽快，若不然估计他连年都过不了。

昨天小梅子带了张勇洗漱完毕，又换好了衣服，看起来还人模人样的，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之外，似乎不像是一个有烟瘾之人。只是昨天大小姐急着离开，小梅子带着张勇回来之后并没有见到大小姐，只好又将他打发回去了。

“昨个不见大小姐，奴婢只好又让张勇回家了，已经吩咐了他，让他一早来唐府见大小姐，可是今一早他也没来！”小梅子依实回答，脸色之中略带担忧，她虽然年纪尚小，但烟瘾这事多少听人说过，据说一旦吸食之后想要戒掉，比登天还难。

伶云听了这话，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不确定，大小姐带这样的人进府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情来，万一再惹怒了老爷，他们岂不是又要过回以前的日子？

“大小姐，我看那个张勇也不像是一个做事的人，大小姐不如给他点银子打发了算了！”伶云出言劝阻，一旁的唐子安听了也继续道，“姐姐，现今府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姐姐如果真的需要，子安去办也可以！”

听到这话，唐子烟放下汤盅，微微叹息一声道，“前日说的话，看来你们是全忘记了，可是你们该记得在我们无助时，是多希望别人出手相助？”

听了这话，伶云和唐子安都不在作声，唐子烟站起身吩咐身后的小梅子说，“小梅子，你跟我去张勇家走一趟，伶云和子安就在家里！”

不等伶云再说什么，唐子烟已经走至门前，由小梅子替她披上了斗篷，主仆一前一后走出了小院。

伶云先前还是有些担忧小姐，张勇住的地方必定是梁京穷苦百姓居住的地方，那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但转念一想，大小姐面对那么多的风风雨雨都安然无恙，现在更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想至这里，索性对唐子安说，“大小姐不在，大少爷还是安心识字，不要等私塾建起来的时候，大少爷把字都忘记光了！”

一直望着唐子烟离开仍然没有收回眼神的唐子安听到这话，直接撅了嘴，“伶云，你越来越罗嗦了！”

伶云十分熟练地堆了一个笑，拉开书案后的椅子说，“大少爷，请！”

梁京往北，出了城门，就是一片贫民居住的地域，这里所有的房子一概是茅草屋，环境杂乱，道路也是曲曲折折，像是迷宫一般。

唐子烟和小梅子坐在马车上，一路经过，看到的竟然都是一些穿着布衣的百姓，他们个个神色愁苦，行动迟缓，让人看了感觉像是行尸走肉，更多的是麻木。

唐府的马车行走在这样的街道，毫无疑问成了十分抢眼的风景，路边一些晒太阳的老人都抬起浑浊的目光，看了一眼后，似乎觉得跟自己无关，又漠然地低下头打盹。

小梅子看了这副情形，感觉有些压抑，收回目光后，正遇到唐子烟的目光，只好解释说，“这些人怎么这样，感觉像是只凭着一口气活着一样！”

唐子烟并没有回答，只是将帘子放下，轻叹一声，“恐怕他们也是别无选择，更多的时候，老天更垂青于那些有身份，有权势的人，那些人就住在京城，世世代代沿袭，借着利赚利，借着势赚势，似乎形成了一张大网，别的人根本没有机会进入这张网内！”

这些话说的小梅子似懂非懂，但她还是有些踌躇地点点头，“看到他们这样，也不难想象张勇生活的环境，也许他也是生活所迫！”

听到小梅子如此说，唐子烟明白，她终究没有看错人，一个能从事情表面看到内里的丫头，说明她的聪明。

马车徐徐走在窄小的街道，不时因为路人的阻拦而停下来，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马车最终停在一个小院前。

唐子烟和小梅先后下车，看到这间小院时，心里更加沉重了，这间院子几乎除了门好一点外，里面已经破败成一片了。

“你们找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看到唐子烟和小梅时，眯着眼睛，片刻之后，表情才猛然一怔，手里的东西突然掉到了地上，“大，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老妇人正是张嬷嬷，自从离开唐府之后，她似乎突然之间衰老了十岁，昔日唐府的老人突然间再回到这样的生活，恐怕一时半会也不能适应吧，再加上心里的愧疚折磨，她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张嬷嬷，张勇呢？已经说好了，让他今天一早来唐府，今天怎么没有来？”唐子烟走到张嬷嬷身边，扶着她轻轻发抖的身子，心里却微的有点心酸，张嬷嬷的胳膊已经消瘦如柴。

一听此话，张嬷嬷的眼眶立刻红了，她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突然弯膝给唐子烟跪下了，“大小姐，求你救救我的勇儿吧，老奴老已老矣，死不足惜。老奴做了错事，甘愿受罚，也没脸再呆在老夫人的身边，这些日子，心里还直是心酸，侍奉老夫人几十年，最终却让老夫人伤心失望！可是老奴只有这一个儿子，真不愿意看着他一步一步错下去！”

小梅上前扶着张嬷嬷，看到唐子烟的神色就会意了，“张嬷嬷，今天大小姐来就是想找张公子，想帮他戒烟瘾，只是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张嬷嬷勉强站定，抹了脸上的泪水，摇摇头说，“造孽啊，都是二夫人造孽啊，这孩子两年前本来已经戒烟了，也在港口寻着一个营生，那时候我想真是老天保佑，让我的儿子又回来了，没有想到……”

提起白慧春，唐子烟心里也是微有怨忿，白慧春处心机虑想要除去她和子安，可算是用尽了心机。这个张勇，也算是因为自己和子安，所以才被白慧春利用。

唐子烟拉着张嬷嬷的手，握了握，才说，“张嬷嬷不必担忧，既然是子烟答应了嬷嬷的，就一定会让张勇戒烟，以后让他跟在我的身边，一定会让他改邪归正，嬷嬷请放心！”

听到唐子烟这样说，张嬷嬷似才放了心，“张勇一早又去烟馆了，怎么劝都劝不住！”

一听到烟馆，唐子烟的脸色微微一暗，看来与她想的一样，张勇还是没有熬过去。她转身往门边走，边走边对小梅子说，“小梅子，你来帮我准备些东西，一会我有用！”

“大小姐需要什么东西？”小梅子忙追上来，暗想这烟瘾想戒比登天还难，一时又有些好奇，听到唐子烟在耳边说了所需的东西时，小梅子的眼睛瞪的老大，费解地问，“大小姐就是要这个东西？”

“是，一会你去准备，我去烟馆找张勇，记得，一定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备齐！”唐子烟再次嘱咐了一次，然后对身后的张嬷嬷说，“张嬷嬷也一起去，没有你他这烟还戒不了。”

一直愣在原地的张嬷嬷听到这话，忙点头说，“大小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坐上马车，三人直奔京城，等到达京城后，小梅子按着唐子烟的吩咐回府准备所需的东西，唐子烟与张嬷嬷则直奔烟馆。

这梁京上下的烟馆大大小小有十几家，那日火烧唐文远的烟馆也是唐子烟早就想为之的一件事情，看来今天，她又得点一把火，给梁京这些开烟馆的人提个醒，迟早有一天，她会将这些烟馆一一都烧了，也免得这些烟馆毒害那么多的人。

烟云楼，到是好名字，唐子烟抬头看了看那诺大的牌匾，好不气派，看着进进出出的那些烟民，唐子烟心底却是十足的愤怒。那些人无一不是进的时候精神萎靡，出来的时候已经一脸满足，他们将妻儿生活的银两都花在这里，可是却没有觉得丝毫的愧疚。

回头看看张嬷嬷，见她神情悲恸，似乎对儿子吸烟这件事情无能为力，只能任由看着他堕落。

“嬷嬷，我们进去，看看张勇在不在！”唐子烟抬步就要走，被张嬷嬷一把拉住了，她虽然老了，但她再糊涂也没有忘记唐子烟的身份，她才不过十四岁，一个小姐的身份进这烟馆，恐怕会传出不好的流言，到时候她的罪过岂不是更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