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临至, 烛火几家。寂邃的天穹，风呼呼地吹着，带起山谷里的沙沙声。夜里子时，响起了一声惊雷，接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争先恐后地响着，黑蒙蒙的地宇霎时乍现了点点生辉的火星，显得格外耀眼。

"噢，放爆竹啰！放爆竹啰！"孟水观和古成朋兴奋不已，在大声说着话。

"姑父，我能点一个爆竹吗？"古成朋跃跃欲试。

"不行，你们就在边上看着。"孟志辉一口回绝，这多危险呀。

古成朋闷闷的，"姑父，姑父，那我长大了就能放爆竹吗？"

"哈哈，可以啊，长大了就可以。"

"噢，那我要快快长大。"古成朋又笑了，"表弟，你也要快快长大。"

"嗯嗯。"孟水观乐着点点头。

村子里一声又一声的爆竹声震响天地，孟志辉在院里摆着一盆旺火，以示旺气通天，兴隆吉祥。

孟水观和古成朋围着炭火笑着闹着，可开心了。孟欣梅也在旁边和他们闹了会就回屋了，她可不想在院里继续吹着冷风。孟欣梅不觉得这冷天里的热闹有什么好凑的，只是聚在一起守夜，是意喻除旧迎新。这是先人们一辈辈沿袭下来的习俗，这里每一个人都挺重视的。去年除夕夜孟欣梅是照旧困乏了就睡，今年，是在新家过年，一家人不再像以前那样聚在棚屋里面对面的，所以今年她就认认真真地和大家一块守岁了。当然，这也是她非常有归属感的一年。孟欣梅躺到被窝里，暖洋洋的，这个时候已经听不到什么爆竹声了，村子渐渐重归寂静。

小半晌，古氏柔声劝道，"水观，成朋，爆竹放了，你们也守了岁，现在快回屋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早起来拜年呢。"

"娘，我不困，一会我再和表哥去睡。"孟水观没有一点困意。

孟志辉可不纵容他们，这要是受寒发烧了，得多难受呀。

"快进来吧。"孟志辉把炭火盆移进正厅里，等他们进了屋，就关了屋门，放下绣着简单图案的朴素挂毯来御寒，忍不住跺一下脚，哈着气，"哎，外头真冷呀，你们俩个小子还没有玩闹够？快去睡。"

"是啊，睡着好暖和暖和，你姐姐都回屋睡了，你们俩还不快点。"古氏继续劝道，"成朋，大家伙都去睡了，你们快去睡吧，明天再去村里和小伙伴们好好玩，可热闹了。"

古成朋有些意犹未尽，"嗯，那我们去睡觉了，姑姑。"又对孟水观道，"表弟，我们进屋吧。"

"嗯，好。"

俩人蹦跳着进屋了，古氏跟过去一看，孟水观和古成朋正躲在被窝里继续闹，根本就没想着睡觉。古氏有些无奈，关上屋门，不理会他们，走在正厅里打量着四周，不时伸手抚摸着那崭新的木具，柔和的光亮下，眼里忍不住闪着点点泪花。

孟志辉瞧见了，"娟娘，一切都会好的，冷着呢，过来烤烤火吧。"

"嗯。辉郎呀，这就是我们的家呀，我真的很高兴。"

低低呓语，两炷香时间，古氏再次去到孟水观的房间，这会，孟水观和古成朋闹累了，没有那个精神头了，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古氏替他们轻轻遮盖好被子，就掩上门走开了。

大年初一早上，家家户户敞门拜年。垂髫的小娃们手里抓着把红枣果子在村里相互追逐嬉闹，半大的小子时不时把一串串的小爆竹扔到路边，哔啵作响，引起小孩们哄闹一片。村子里是到处充满欢声笑语，热闹欢乐得很。

串门拜年的村民是你来我往的，祝福语声声，十分喜庆。巳时三刻，夏目和他的小叔，堂弟们一块来拜年了。

孟欣梅心里头好像有一股甜滋滋，清凉凉的风掠过，嘴角露出了笑，"夏目哥，新年好，我们又见面啦。"

"哈哈，是啊，祝欣梅妹妹新的一年健健康康，挣大钱。"夏目含笑行礼祝贺道。

"好呀，谢谢夏目哥，祝夏目哥大吉大利。"

几句闲聊下来，孟欣梅有些疑问，"夏目哥，在八里坡你是和你小叔他们住一块？你爹娘呢？我从来没见过你爹娘呢。"

"我爹还在草原呢，我娘跟我一块住在八里坡，只是我娘她喜静，不爱出门。"夏目欣喜憧憬道，"欣梅妹妹，我爹来信了。等再过些时日，我就和小叔去草原，到时候，我就可以见到我爹了。"

"呀？你是要离开这里了？"

"是啊，我想我爹了。"

孟欣梅有些不舍，"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呢。"夏目笑道，"如果我回来了，一定来找你和水叶。"

"好，一言为定呀。"

"嗯嗯。"

很快夏目他们就要告辞离开了，孟欣梅送上一个木盒子。里面放着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那是孟欣梅之前在镇上集日看到有人在卖的石匕首，一共两把，她买下来偷偷藏好，连孟志辉和古氏也不知道，"夏目哥，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

"夏目哥，等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了。你收下吧，我希望你草原之行平平安安，下次你给我带个草原的小玩意吧。"

"哎，好，我会记得给你们带的，欣梅妹妹，谢谢你。"夏目薄唇轻启，笑着收下了，眸子如黑暗中的烛光般熠熠生辉。

挥手告别，孟欣梅心里有些惆怅难过，这一别，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了。

"欣梅，我们也走吧。"古氏提着一份年礼，"要到李村去拜年了，不然就太晚了。"

"哎。"

去年是李村的李平康一家来拜年，今年孟志辉早早就念叨了要去李村，"水观，成朋，快穿好衣裳，去李村。"

"哎，去李村玩啰。"古成朋兴高采烈的，他又可以认识新的伙伴了。

一路上古成朋和孟水观嘻嘻哈哈的，一点也不觉得冷，一点也觉得不累。孟欣梅见了，直夸小孩子精力旺盛。这个时候，李氏一家早早就在娘家李村了。

申时二刻，孟志辉他们在李平康家里吃了晚食才匆匆返回西平村。回到家里，已经是酉时三刻，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月淡星稀。

古氏赶紧烧了锅水，"辉郎，快洗洗吧，你看看你，一身酒气，大过年的，喝这么多。"

"哈哈，过年好，过年喜庆，就得多喝..."

"得了，快去吧，都要熏着了。"

"哎。"

到了年初二，古氏早早叫起了孟欣梅，孟水观和古成朋，"你们快点，我们要去沙坪村了。"

"好啊，好啊，我要回家了。"古成朋开心得直蹦，在西平村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他很想爹娘哥哥姐姐了，"姑姑，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嘿嘿，成朋这是想家了？成朋乖，先洗漱，等把朝食吃了，一会我们就回家。"

"嗯嗯，好。"古成朋喜滋滋地去洗漱了。

到达沙坪村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三刻，刘氏早早就叮嘱古成宏在村口等着了。

远远瞧见古成朋，古成宏就飞快得跑过去，大声呼喊，"弟弟，弟弟！"

"二哥，二哥！"古成朋看到来人，高兴得飞奔着迎上去。孟水观在后头也跟着乐呵呵地跑。孟欣梅被这喜悦感染了，直笑道，"爹，娘，我们也快点走吧，他们仨人都跑没醒了，嗬嗬。"

"可不是，这几个小子就是跑得快。"古氏也乐了。

晚了半晌，孟欣梅三人才到古家。还是跟去年一样，满屋子的亲戚在相互拜年唠嗑。

"娘，你看，成朋住在我那里没有瘦吧？"古氏笑呵呵的，"你就放心吧。"

"哎哟，成朋瞧着都胖了点呢，这些天，没少让你们操心吧。"

"娘，什么操心不操心的，成朋听话着呢。"

白西宁刚刚切了腊肉，出来瞧看古氏，大声笑道，"惠娟，辛苦你照顾成朋了，这小子没少给你们惹麻烦吧。"

"哈哈，大嫂，不辛苦，不辛苦。这是要炒菜了？我去烧火吧？"古氏瞧着这忙忙碌碌的景象忍不住开口。

"咳，不用不用，你跟娘，大姐她们说说话，晚上我们再好好唠嗑。"

"哎。"

这次，孟欣梅又见到古惠华了。去年见到她时，人虽爽朗，但隐隐的精神是不太爽利，有些萎靡。这次调朱傅粉一番，整个人看着是精神了不少。她不知道这一年古惠华经历的事，只是看着她这次来脸色是好了许多，也不见萎靡，心底里觉得很开心，"姨母，新年好。"

"哎，好，好，欣梅长高了。"

"嘻嘻..."

孟欣梅从容自得，一一打过招呼后，就和古秀云她们呆在一块了。几个表姐表妹皆是着各色新装，未施粉黛却清丽烂漫。自顾矜持相互寒暄时放低声量轻言轻语，可禁不住人多，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便喧腾开来，其乐融融。交谈声不时传来，孟欣梅笑得脸都有些僵了，揉了揉脸，不时从盘子里掏出一颗红枣蜜饯丢进嘴里，含着觉得味道香甜便又扒拉了一颗放进嘴里，鼓着两边腮子，吃得喜滋滋的。

到了席间，听起长辈唠嗑，孟欣梅才恍然大悟，古惠华姨母已经是怀孕三月有余了，不用再遭受婆家人的冷言冷语，所以这次瞧着才这么开心。

几家人欢欢喜喜地围成三桌，点上陶锅子，鲜美沸腾的汤里放入切好的肉片和地耳等菜，还有几大盘炒菜，伴着水酒热汤，是吃得尽兴，喝得痛快。孟欣梅是一点也不客气，食桌上一会吃着这个一会又吃着那个，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