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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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刘庄都再也没踏进温饬殿半步。平日里下了朝便阴沉着连回到了承光殿,连郑喜都不敢上前劝慰更别提其他的宫人们了,大家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生怕一不留神哪里出了错便是全家人都要赔上性命了。

问缕这边在温饬殿内仔仔细细照顾着冯漓,生怕出一点差错。冯漓苏醒后便再也不发一语,好像外间所有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整个温饬殿充满着安静与伤感,所有的下人都被问缕打发了下去,没有事情都不用近身侍候了,只留下了如雪一个人。

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如雪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就连问缕受到的委屈也一并看在眼中,但这些又能怎么办,作为皇族,尤其是太子的女人,就算是再有委屈也要将这苦水咽下去!如雪镇定的伺候冯漓用过药便退了下去,离开温饬殿,只身往角门而去。

冯府清心苑中,一片沉寂。

冯彰幽幽的叹着气,福安在一旁陪着,也是满目愁容。

快到子夜时分,冯彰仍旧没有前去歇息的意思,福安便上前,扶起冯彰:“老爷!先去歇着吧!往后的事情还都要靠您,您可千万要保重啊!”

冯彰闻言,满目深意的看着福安,整个面容更加苍老,面容粗糙,仿佛还有泪痕的影子残留在如枯树皮一般的脸上,听到福安如此说,冯彰深深的叹口气,步履蹒跚的出了清心苑往卧房走去。

这几日刘秀见刘庄在朝中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一直都闷闷的站在那里不作声,因为近些日子也听到一些风声,在下朝后便留下了刘庄询问,刘庄只是简单的说,因为这些日子太子妃身体不适故而自己有些担忧才会如此。

刘秀听闻后自然是安慰一番,并吩咐要御医时刻准备好入后宫为太子妃娘娘诊治。刘秀恰好也留下了冯彰,便在询问了刘庄得知并无大事后与冯彰商讨起正事,刘庄便先行告退。

刘庄留下冯彰本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些朝廷琐碎事宜,是想私下里听听冯彰的意见。不多一会儿,冯彰便从宣室殿而出。

刘庄还站在宣室殿不远处的石阶旁。

郑喜看到冯彰出来,上前道:“殿下在候着大人,大人这边请。”

冯彰闻言,心里一惊。刘庄找他是为何事他已心中有数。冯彰幽幽叹口气,缓步走至刘庄身旁,请安行礼:“老臣见过殿下。”

刘庄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却又沉默了下去。

冯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知道女儿的近况却又无法开口询问,于是一时间两人哑言,沉闷的气氛随即蔓延开来。

郑喜抬头悄悄看了看刘庄,又看了看冯彰,提醒了刘庄一句:“殿下是要请冯大人往哪里去?奴才好前去带路。”

刘庄斜瞥了一眼郑喜,如玉雕琢般的五官无任何表情,双目注视着远方轻声道:“去御花园走走吧。”

“诺。大人这边请。”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跟在刘庄身后引着冯彰往御花园走去。

一路上,刘庄无言,冯彰亦是无言。

一直到了御花园,远处湖面上微风拂过泛起的层层涟漪合着御花园中姹紫嫣红的各种名贵花,倒是十分雅致清静。

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刘庄放慢了脚步,跟在身后的冯彰也慢了下来。刘庄想起上次跟冯漓一起在御花园中赏花之时应该还是她刚进宫不久吧,那时候就总觉得她神情中带着几许落寞,就连微笑都略微带着些许苦涩,只是那时候不甚了解,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己什么都清楚了。作为一国的太子,他刘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却单单得不到自己最爱的女人的心!刘庄不禁抓起身旁的一朵花,慢慢攥紧,很快朵朵花瓣便掉落在地,等着枯萎凋敝了。

“冯大人有多久未见过自己的女儿了?”刘庄收回手,随意拍了拍,问道身后不远处的冯彰。

“回殿下,自娘娘入宫以来,老臣便再也未见过。”冯彰心里划过一丝担忧。

是啊,仔细一算,也快有一年未见了。外臣严禁出入内廷,这是大汉朝的法规,任何人都不得越矩行事。

因冯彰身处冯彰身后,并未看见刘庄的表情,只是听见刘庄幽幽的叹口气,轻声道:“是挺久了。”于是转身吩咐郑喜:“带冯大人去温饬殿吧。”

“诺。大人这边请。”郑喜听出刘庄的口气中带着些许温情,心里那块石头稍微落了落。但仍旧不敢抬头看刘庄的表情,只是引着冯彰往温饬殿而去了。

冯彰与郑喜走了,整个御花园便剩下了刘庄一人。

看着冯彰远去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悲哀:堂堂大汉朝的天子,赢得了全天下却始终赢不了她的心……这几天想起那晚在温饬殿中自己对冯漓的所为,刘庄怎么都感觉自己下手有些重。可毕竟他是太子,要让他先低下头,他宁可暂时不去温饬殿。

温饬殿中,一如既往的安静。

冯漓靠在床榻边,手里拿着那串手串,本来已被刘庄摔得七零八落,但她跟问缕还是一颗颗的拾起,重新穿好。只是,终究是被摔过的,好些玛瑙珠子上的裂痕清晰可见。

冯漓握着那串手珠呆呆的坐着,已经失去了往日唯一的一点活力,整个人远远看去单薄虚弱,苍白无力。问缕上前,悄悄收起了冯漓只碰过几匙的粥。

问缕失落的退下。出门之时看到了冯彰已经来到了温饬殿前,惊讶之余在反应过来后高兴的不得了。

“老爷!老爷您来了!老爷!”问缕上前扶着冯彰,郑喜见状,吩咐问缕道:“大人就交给姑娘了,姑娘好生照看娘娘与大人,奴才先回承光殿复命了。”问缕高兴的直点头,便扶着冯彰进了温饬殿。

冯彰只能等在外殿。

问缕急匆匆进去内殿,神情中带着欣喜道:“小姐快出来看是谁来了!”冯漓闻言,略微抬起双眸。“小姐!老爷来了!就在外殿候着呢!”

“父亲……是父亲来了……”冯漓喃喃自语,随即便起身往外殿跑去。

“父亲!父亲!是你来了么!”冯漓一路小跑一路轻声唤着,直到跑到了外殿看到确实是冯彰赫然站在外殿中,泪眼模糊。

“老臣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万安。”冯彰跪地,向冯漓施了君臣大礼。

冯漓疾步上前扶起冯彰。冯彰抬头,没想到眼前的女儿已经面容憔悴,如此的单薄无力!冯彰不禁悲从中来,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女儿……我的女儿啊!”冯彰忍不住哽咽起来。冯漓扑倒在了冯彰怀中,眼泪一滴滴淌下,抽泣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父亲……”冯漓哽咽着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

冯彰看着怀抱中的女儿,抬起手拭了拭眼泪,幽咽道:“女儿……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与殿下之间的关系刹那间就如同寒冰一样了呢……”冯漓趴在父亲的怀抱中,不停的流着泪,问缕见到这一幕也禁不住的低声哭了起来。冯彰别转过头去。

问缕擦了擦眼泪,向殿门走去。

冯彰轻轻抚摸着怀中冯漓的长发,一边缓缓说道:“漓儿,父亲进后宫不宜待的时间过长,”说罢,扶起冯漓,看着冯漓苍白的脸,长长叹了口气。

“父亲……”冯漓点点头,将脸上的泪一点点抹去,一边扶起冯彰往内殿的坐榻而去。

待到冯彰坐定,一直看着冯漓,眼泪又情不自禁而出,还记得约莫大半年之前,女儿从府中入宫的场景,那时候自己的女儿那样明艳静雅。只是过了这大半年的光景,眼前的女儿已经如此单薄憔悴。想来除了福安跟自己汇报的“小姐在宫中一切安好”这样的消息之下,不知还有多少难言之隐瞒着自己!冯漓只是看了父亲几眼,便知道父亲如此疼爱自己。现在不仅自己的心在痛,父亲的心也一样在痛。

“漓儿……为父知道你的苦……”冯彰低下头去,不敢正视冯漓,当初送女儿走上这条路的不正是自己么?!

“父亲……漓儿不苦。”冯漓勉强笑了笑,抬起双眸,望着窗外道。

“哎……漓儿,当初为父又怎么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父亲还是自私了一回,硬是将你送进这宫门之中,如今……你我父女二人连见一面都成了奢侈之望……为父不慈,为父不慈啊!”冯彰有些出神,似乎十分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

“不,父亲!当初一切都是我自愿,与父亲没有任何关系!”冯漓打断了冯彰,有些许激动道,“只是女儿不孝,不能日日侍候在父亲身旁,承欢膝下。如今更是让父亲牵肠挂肚,是女儿不孝!”说罢便跪在了冯彰的脚下。

“漓儿快起来!使不得!”冯彰扶起冯漓,“如今你已为皇室中人,是为君,不可对臣子下跪啊!”冯彰声音沙哑,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却仍旧不忘礼数。

“哎……”冯彰一声心碎的长叹。

“漓儿,你可以怪父亲狠心,也可以怪父亲无情!为父从来不愿让你卷入宫廷之中,只是已经走到了现在,无论如何,切记要护得自己周全才是。如今父亲的羽翼已经护不全你,只有靠你自己万事小心,千万不要留给他人话柄。历代内宫与前朝都脱不了干系,父亲只是担心你……”冯彰说到这,再也说不下去。

“父亲,女儿一定谨记父亲教诲,不再让父亲担忧。”冯漓抹了抹眼中的泪水,心中有些懊悔。

父亲每日里再清心苑中为自己的担忧的场景刻进了冯漓的脑海中,原来自己身处深宫之中,那个飘满梨花的园子,年迈的父亲总是怀念着,忧虑着,担心着。作为晚辈,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失败么!冯漓忍不住,抱住冯彰,父女两人相拥而泣。

这短短的两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问缕看到郑喜往温饬殿而来时就知道应该是老爷出宫的时辰到了。看着殿内小姐与老爷难舍难分的场面,问缕流着泪将冯彰送出了温饬殿,还一直嘱咐着老爷跟福伯都要注意身体,让冯彰好生伤感。

“好好照顾小姐。”冯彰回过头,轻声对问缕说。

冯彰抬头看了看高悬着的“温饬殿”三个字,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冯彰走后,温饬殿再次陷入了安静。问缕擦干了眼泪,回到内殿,见冯漓在静静的坐在做榻上发呆。问缕轻轻走来,握住冯漓的手,有些感伤的说:“小姐,如今这宫里还有问缕陪着您。”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让冯漓一直隐忍着的眼泪倾泻而出。她紧紧的握住问缕的手,久久未曾松开。

承光殿。

“冯大人出宫了?”刘庄看着折子,一边问着回来复命的郑喜。

“是,奴才一直将冯大人送到了宫门口,看着大人走了才回来。”

刘庄点点头,“行了,没你的事儿了,下去吧。”

“诺,奴才告退。”

刘庄扔下手上的折子,这一下午虽然在这忙着看折子理朝务。很多时候,刘庄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温饬殿,还有温饬殿中温柔的她:一颦一笑都深深的刻在自己心里。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刘庄说什么都无法原谅她。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可在她看来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原来一切的不在乎都因为她的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刘庄将批阅折子的朱笔扔在了几案上,心烦意乱的走出了承光殿。

已经接近黄昏。

刘庄漫无目的的闲逛,走过了长廊,走过了御花园,走过了水榭,走过了“白鹭湖”,却一转弯朝着温饬殿的方向而去。也许连刘庄自己都不知道,走着想着心里的事,不知不觉中看到了熟悉的景色,猛一抬头才发现不远处就要到温饬殿了。

刘庄却步迟疑。

本没有任何打算前往温饬殿,只是想出来散散心,透透气,却在不经意的闲逛中到了这个现在最让自己最为纠结的地方。

刘庄转过身疾步返回,却走了没几步又僵在了原地,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温饬殿又折了回来,快靠近温饬殿时又觉不妥,回过身返回,却最终忍不住还是折了回来。

走到温饬殿门口,看到殿内已经燃起了宫烛。刘庄站在温饬殿门口,传出他昔日里熟悉的淡淡的香气。就在刘庄迟疑着思索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问缕刚好从殿内出来。看到刘庄站在温饬殿门口,问缕吓了一跳,赶紧俯身行礼:“奴婢见过殿下。”

刘庄点点头。

问缕转身打算进去殿内通报,刘庄却做了个手势让她退下。问缕往殿里看了看,有些担忧,却又只能退下。

刘庄缓步走近温饬殿,冯漓应该是刚喝完药。几案上摆着的空碗里还残留着些棕黄色的药汁。

刘庄往里殿走了走,看见冯漓合衣靠在卧榻上歇息。刘庄远远的注视着这个卧榻上娇小的身躯,心内不禁一丝疼痛:那日自己竟然能对她下去那样的狠手,想必她一定很难过也很痛苦吧!刘庄的心里飘过一阵愧疚。

刘庄缓缓走上前,一步一步走的都十分轻,生怕惊扰到她。

直到走到她的卧榻前,看到她如雪一般苍白的脸色,不禁怜惜起她,拉过锦被为她盖好。

冯漓以为是问缕,只是轻轻别一下头。

良久,听到来人坐在了自己的卧榻旁,冯漓才睁开了眼。

看到坐在自己眼前的刘庄,冯漓一惊,慌忙要起身行礼。

刘庄扶住冯漓,淡漠一笑,示意行礼就免了吧。

冯漓有些恐慌,更是有些惧怕,因为她不知道为何此时刘庄会突然出现在温饬殿中!冯漓的身体不禁有些发抖,额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

刘庄见此,心里透着股凉意,自己终究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

刘庄轻轻抬起手腕,将冯漓揽进自己怀中,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身体有一丝颤抖。刘庄静静的抱着她,手轻轻拂过她的后背,动作轻缓而温柔,似乎在让冯漓放松心情。此时刘庄才能感觉到怀中抱着的人是这样的瘦弱单薄,仿佛只要他再稍微一使劲,怀里的人立刻就会如脆玉一般断了去。

刘庄就这样一直揽着冯漓,直到她的身体慢慢柔软不再如刚才那般僵直时,刘庄这才松开手,再看看冯漓,她的脸上还是带着一丝惊惧。

刘庄轻轻放开冯漓,为冯漓理好了靠枕,将冯漓整个娇小的身躯放好,为她盖好锦被。然后起身,又回头看了看她,目光轻柔却又复杂,转身离去。

问缕不放心,一直躲在温饬殿不远处的长廊旁的柱子后。今日殿下就这样不动声色的来了温饬殿,她也是在猜不出殿下的心思,可是真的好害怕会发生如那晚一样的事情,于是问缕便煎熬的瞅着温饬殿的动静,她想只要殿内有点动静,那么自己肯定是愿意冒着性命不保的危险也要入殿内护得小姐的周全!可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也没听见殿内有任何声响,反而让问缕更为着急。看到温饬殿的大门被打开,紧接着刘庄便出了温饬殿,直到刘庄走远了问缕赶紧窜出来,进了殿内。

“小姐,小姐!”问缕一进殿内就立即往内殿跑,边跑边唤着。

直到看到冯漓好生的靠在靠枕旁,问缕才舒了一口气。

“小姐没事就好……我还以为……”问缕回头往殿门处瞅瞅,有些心有余悸。

看着冯漓游戏出神,问缕走上前轻轻道:“小姐?没事吧……”

冯漓摇摇头,便撇过头去,刚好看到枕边那串玛瑙手串,冯漓轻轻拿起,攥在手中,那些珠子有的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痕,冯漓轻轻抚摸着,将它递给了问缕,“问缕,代我收好吧。”声音柔软,夹杂着几许落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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