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漓自知无法逃脱,只觉剑气逼人而来。
时至今日,冯漓早已无意于生死,或许对自己还会是个解脱!在那一刻,脑海里掠过班固的身影,没想到那日在宫廷中一起赏雪会成为彼此最后一面……冯漓郑定的看着前方直直刺向自己的剑,眼神中带着坚定与从容。
就在剑离冯漓还有一寸远之时,逼来的剑气却停在了半空中!
冯漓定睛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班固!班固用手紧紧的握住了剑锋!黑衣蒙面人用尽全力想要抽出自己的剑却都我发挣开班固紧握住的手!于是便丢下剑,冲着班固一掌劈来,其他两个蒙面人见状,皆举起剑,一齐向班固冲了过来。
班固也并不畏惧,一个转身便与黑衣蒙面人打斗起来。班固刚被剑锋所伤,现在很显然不是蒙面人的对手,而且四个蒙面人武功高强,随用剑,但招招奇特,并不像是中原的武士。
班固忍着剧痛,还是在奋力的与黑衣人搏斗。
几个黑衣人彼此点头示意,重新聚齐后一齐向班固冲了过来。站在一旁的冯漓着急万分,却也帮不上任何忙!
“小心!”只见一个黑衣人冲到了班固身后,举起剑向班固刺去!冯漓的心顿时如裂开了一般疼痛不已!这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块石头直直的砸到了班固身后那个黑衣人的手上,黑衣人手一松便将剑掉了下来。
耿异一个凌空飞跃,将班固身后那个欲一跃而起的黑衣人踢倒,燕述也凌空跃起,去对付另外一个黑衣人。燕述出剑狠快准,一剑毙命。而耿异则无意于杀死黑衣人,他想留活口以抓住后能问出些什么。
原来一大早因冯漓无缘无故消失在竹宫,已被宫人发现,找遍了整个竹宫不见冯漓的身影后,宫人便立即回禀了刘庄,刘庄正在前殿与燕述以及淮阳王刘延一起商讨政事。耿异刚好也在前殿,与窦将军一起,与陛下说起北匈奴之事。刘庄听闻了宫人的回禀,亲自带着燕述,刘延与耿异一路寻着,隐隐听到后山的打斗声,便立刻赶来。
刘庄看到在一旁吓得面色苍白的冯漓,下了马,径直走向冯漓。
就在刘庄走向冯漓时,那个被踢倒在地的黑衣人一跃而起,拿起掉落在一旁的剑,向刘庄刺来。
“殿下小心!”燕述喊叫道,随即扑来挡在了刘庄身后,黑衣人那一剑便不偏不倚刺到了燕述。刘延见状,飞奔下马,一剑便结束了那个黑衣人的命。
“燕大人!燕大人!”刘庄只觉燕述在自己身后倒下,回过身抱着燕述的头不停的唤道。
“殿下,臣……臣……”还没说完,燕述便晕厥过去。
“来人,快将燕大人扶上马!”刘庄焦急道。燕述可是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决不能让他死去!决不能!
剩下两个黑衣人不敌耿异,几乎都被耿异的剑气所伤,在胳膊与腿纷纷受伤之后,其中一个还是拼命抵抗,被刘延一剑过去挑断了脚筋,耿异刚想制止刘延欲留活口之时,刘延已一剑刺向黑衣人的喉咙,又一个黑衣人当场毙命。剩下那个黑衣人在耿异手下已经身受重伤,见无法逃脱后,便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倒在了血泊中。
地上狼藉一片,躺着四具尸体。
“王爷为何不留个活口?”耿异看着尸体,剑眉微蹙,有些许狐疑。
刘延看看耿异,戏谑道:“怎么,耿大人难道认识他们?为何一次次的要留他们性命?”
“王爷说笑了,臣只是想留个活口,到时好问出些什么。”耿异闻言道。
“本王觉得没有任何必要留活口!这几个蒙面人这样狠的出手无一不是为了置我们于死地,而且他们愿意赴死都不愿独活,怎么,耿大人认为还能从这样的死士嘴中挖出些什么东西么?”刘延不屑的瞟了一眼耿异,明显不满。
“王爷,臣只是觉得……”
“好了!都闭嘴!”刘庄打断了耿异的话。
冯漓因为受到惊吓,又看到这样遍地横尸的场面,更是担忧为自己受伤的班固,一时间脸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刘庄只当是冯漓受到了惊吓,便上前搂住冯漓,将冯漓的头靠在自己怀中。
“来人,备车,送太子妃回宫!”刘庄带着愠怒,低声吼道。
“速将燕大人送往甘泉宫,传我的话,吩咐全部御医前来救治!如果治不好就让他们提头来见!快去!”刘庄对一旁的内侍官急急吼道。
“诺!”内侍官驾着马车匆匆忙忙往甘泉宫赶去。
“耿大人,你处理一下尸体,赶紧将这里恢复原样!”刘庄看了一眼耿异吩咐道。
“臣领命!”耿异看了一眼班固,又看了看班固放在身后的手以及被血染红了的衣袖,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在冯漓走向马车,与班固擦肩而过的时候,冯漓担忧的看着班固,班固将受伤的一只手掩住,另一只手则放在胸前,俯身行礼,送别刘庄。
冯漓再次回了回头,看着班固,班固仍旧俯身低着头,冯漓隐约看见班固受伤的那只手衣袖已然被血染红……
“恭送太子殿下,恭送王爷。”班固与耿异俯身行礼,送别刘庄与刘延。
“本王很是诧异,怎么太子妃与班大人会同时突然出现在后山?”在走了一段路后,刘延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已被宫人送上马车的冯漓,对着刘庄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
刘庄闻言,剑眉紧蹙,看着冯漓所乘的马车,眼神中带着一丝愠怒,抬脚狠踢一脚马肚,策马奔向甘泉宫。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耿异见到刘庄已走远,绕到了班固身后,看着班固的衣袖已渐渐被血渍透,血一滴一滴的在向地上滴着……
耿异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创伤药,又随手撕下了一段布条。班固此时才将手从身后慢慢举起。耿异将他已被血浸透的衣袖挽起,看到班固所受的剑伤极深,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你,忍着点。”耿异将药粉一点点的上到了班固的手上,班固微微蹙了蹙眉,却并未言语。
耿异上好药,将伤口包扎好,叹着气摇摇头,感慨道:“一个情字,当真能让人为之放弃一切。”
班固闻言,只是略微轻呼一口气。
“回去以后还要仔细再消消毒上药。这样深的剑伤不要感染了。”耿异交代了几句,抬头看着那几句尸体,回头对班固道:“这些人,你有什么看法?”
班固转身,看了一眼那四具尸体,沉默片刻,开口道:“绝非中原人。”
耿异闻言,点点头,“我也确定他们不是中原人。所有剑式皆出自于胡人的弯刀式,难道……”
耿异低着头思忖片刻,好似心中有了答案,抬起头看着班固,班固看着耿异的眼神,点点头,“你估计的没错,是匈奴人。”
耿异闻言,顿觉这件事真的不简单。
大汉朝的皇帝来甘泉宫围猎的同时,匈奴人出现在了戒备森严的甘泉宫后山!若非有人故意为之,平常人绝无可能进入层层戒备的皇家别院!如果真是这样,这件事就真的需要好好调查了!
“关键是,现在太子殿下怎么想可不好说。”耿异看了一眼班固,发觉班固的手又在向外渗血,“兄弟,你的伤……”
班固摆摆手,“没事,剑伤,回去再好好上药,休养几日便好了。”班固看着自己的手,剧痛无比但却只是微微蹙眉,忍受着一切。片刻后,班固深呼一口气,“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摸清燕述那群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看,今天的事与他燕述脱不了干系,说不定为殿下挡的那一剑也是苦肉计。”耿异摇摇头,低声自语却又像是在与班固说着。
而班固好像并未听耿异说的什么,只是呆呆的望着山下不远处甘泉宫的方向,若有所思:如果刚才不是自己在后山独自出来想在清晨透透气,真的无法想象会发生什么,冯漓真的会死吗?真的就会永远离开自己吗?……班固摇摇头,此时因为失血,有些晕,而思绪也开始乱起来,班固只觉得眼前的阳光如此耀眼,仿佛要将自己融化掉一般……
甘泉宫,人来人往已乱作一团。
整个甘泉宫里三层外三层的已经布满了侍卫。刘秀听前去后山回来的宫人禀报,说太子遇刺,太子妃受惊,还有太子近身服侍的带刀侍卫为了保护太子身受重伤……这一条条的消息让刘秀头疼不已,没想到本是好意,想在这春暖花开的春季来临之际带着大家来甘泉山围猎,第二天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查!仔细查!
将燕述妥善安排好,御医在初步诊疗后禀报,说燕述所受剑伤虽深,但所幸未伤及到要害,因此只要好好治疗,按时用药以及休养一段时间后应该就不会有再有大碍。
刘庄闻言,深呼一口气。还好,要是今日燕述为了救自己而死,那他会为失去这样一个忠臣而悔憾终生!听到御医的回复后,刘庄放下心,往竹宫而去。
而此时,冯漓除了将如雪安置妥当,最担心的便是班固的伤势,不知道那一剑到底伤的怎样,可是看到班固的衣袖已经被血染红的形势,冯漓觉知那一剑一定伤的不轻。自己现在最想的就是去探望他,可是如今在这竹宫中,哪里还有机会去探望!冯漓着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时乱了心性,没了任何主意。但转念一想到他流着血的那一幕,冯漓的心顿时一阵生疼。她实在是不能就这样等着,于是,她做了自己进宫以来最大的一个决定:她要出了竹宫去探望他!想到这里,冯漓来不及去跟问缕交代什么,抬脚便向殿门走去。
可谁能料到,冯漓匆忙向殿外走的刹那间,刘庄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给冯漓一个措手不及,差点撞到刘庄身上。
“要去哪儿?”刘庄玉立在殿门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刚要跨出殿门的冯漓问道。
“臣妾……”身后跟着的郑喜轻吸一口气,太子殿下是有些怒气。
冯漓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气氛僵持住,一时间冯漓只感到刘庄盯着自己的眼光有些灼热与愠怒,但自己确实又不知道能说出什么理由……
正在二人在殿门处僵持之时,问缕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老远就能听到她的声音:“小姐!小姐!”问缕跑近一看,刘庄正站在不远处的殿门口,不禁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的走到刘庄跟前行礼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谁知刘庄并未出声,问缕悄悄的将眼神瞟向冯漓,冯漓轻轻的向她使了个眼色,其实自己心里才真的是慌乱,因为她不确定问缕是否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反正都这会儿了,冯漓心想,就豁出去了,如果问缕不明白,如果今日非要说起这件事,大不了就实话实说,是因为跟踪一个形迹可疑的内侍官去了后山,而在那又偶遇到班固。冯漓最好了最坏的打算。
问缕看到冯漓的眼色,灵机一动,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小姐!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应该忘了那些药典才让小姐一个人先去后山等奴婢!害的小姐竟然遇到了强盗!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知罪!奴婢该死!”说罢,便一个劲儿的磕头,开始啜泣起来。
其实这一幕,倒真的不是问缕装,当她听别的宫人说太子与太子妃在后山遇袭后便一路跌跌撞撞赶回竹宫,在她心里,她最在意的便是冯漓的安危。只是没料到的是太子殿下已经先她一步到了竹宫。问缕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到冯漓与刘庄一时间对峙着,只能出此下策。
刘庄斜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问缕,又望着冯漓道:“她说的可是真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表情。
冯漓轻轻点点头。
“那你们为何要去后山?”刘庄微微蹙眉,有些疑惑的问道。
“臣妾……”冯漓刚要张口却被问缕打断,“回禀殿下,其实……其实……”问缕有些吞吞吐吐,刘庄见状,只声道:“其实什么?”
“其实奴婢一直都瞒着殿下,小姐这些日子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刚好奴婢知道一个民间的方子,里面有一味草药奴婢想去后山寻,小姐担心奴婢一个人前去有危险,便答应与奴婢一同前去。可是都怪奴婢健忘,出了甘泉宫奴婢才想起将那本药典被落在了宫里,于是奴婢便让小姐先慢慢走着,等奴婢回宫去取了药典便立即赶上来,谁知道就奴婢离开的那一会儿工夫小姐就遇到了强盗了!”说罢,便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刘庄闻言,微蹙的眉头更紧。转过身看看一旁垂着双眸的冯漓,语气有些许缓和,“既然爱妃夜不能寐,为何不宣御医,却要私自用民间的药方?”
“小姐是怕让殿下担心!”问缕脱口而出。
“不碍事的,原本就只是小毛病。所以便没有惊动御医。”冯漓看了一眼问缕便低下头低声说道。
“爱妃的事情怎可算是小事?”刘庄转身揽住冯漓的肩膀,边向里殿走边说着,“以后可不许善作主张,有什么事情一定不许瞒着我。”语气顿时变得温柔许多,深邃的眸子里也饱含着深切的关心。
看道这一幕,问缕整颗心才放下。
刘庄在询问了冯漓一些当时的具体情形后,由于太子遇刺事关重大,刘秀差人吩咐刘庄前去前殿议事,似乎是要彻查。
刘庄安慰了冯漓后,允诺议完事便会回竹宫,并且嘱咐问缕要好生照顾冯漓,这才起身往前殿去了。
看到刘庄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冯漓扶住几案,身子一软,便坐在了坐榻上。问缕也深呼一口气,慢慢走上前。
“刚才好险。小姐,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说小姐遇刺了,还有太子也遇刺了?小姐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快让问缕看看……”说着便上前,抓住冯漓的手。冯漓下意识的将手缩了回来,满脑子想的都是班固的伤。
冯漓倏地一下起身,向殿外走去。问缕抓住了冯漓的手臂,“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外面夜色已深,今天的事情已经都快吓死问缕了,您怎么还……”
“我要去看他!”冯漓欲挣脱问缕的手。这就让问缕更糊涂了,小姐这是要去看谁?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这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已经让问缕彻底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了。
“问缕,他救了我!今天如果不是他,我怕早已死在来者的剑下了!”冯漓情绪有些失控,着急的一把挣脱了问缕的手臂。便急急往殿外跑去。
看到这,问缕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小姐口中的那个“他”,问缕已经知道是谁了,只有一个人能让小姐这样歇斯底里!只有一个人,能让小姐全然不顾其他,要冲出去私自见外臣!
“小姐!”问缕高声喊了一声让已经跑到殿门处的冯漓停住了脚步。
“小姐,难道小姐就要这般出去吗?”问缕走上前来。
冯漓焦急的目光中带着忧虑,她以为问缕想要拦住她,她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今天她必须见到班固!无论如何都要见到!
“小姐这样出去怎么会不引起他人的注意?”问缕顿了顿,拉起冯漓的手,“奴婢为小姐稍微换下装吧!”问缕说完,将冯漓拉着去了里殿。
换上了宫人的服饰,冯漓又去柜子里翻出了出发之时,皇后娘娘赏赐给女眷的创伤药,就是避免有人受伤。冯漓将药揣好后,回头看着问缕,感激的一笑,便趁着夜色出了竹宫……
班固住在甘泉宫北侧的延寿馆。
冯漓小心谨慎的穿过中间隔着的大小宫殿,又摸了不知道多少小道,终于来到了延寿馆。延寿馆里泛着昏黄的烛光,冯漓站在不远处,定了定神后,径直走向延寿馆,轻轻推门而入。
隔着昏黄的烛光,冯漓看到班固正在烛火下看书,因为自己的动作很轻,以至于班固竟然毫无察觉。当冯漓越走越近,直到烛火摇了摇,班固这才察觉到有人来了。
可就在抬头的一刹那,他自己都不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冯漓!
冯漓看到班固因一手受伤而无法翻动书籍,只用另一只手在轻轻的翻动竹简时,点点泪光已经含在了眼睛里。班固起身,冯漓轻轻走到班固身旁,轻轻拉起班固的手臂,这时才看到那块刚包扎好的纱布已经渗出了点点血渍。
摇曳的烛火下,冯漓慢慢的将班固包扎着的纱布一层层取下,疼痛让班固下意思的缩了一下手,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淡淡一笑。
取下了所有的纱布后,冯漓看到了两道深深的剑痕已将班固的手划得血肉模糊!冯漓的心如刀割一般疼痛,眼泪止不住的一滴滴掉落,落在了班固的手上,班固蜷缩了一下,但随即淡淡一下,轻声道:“不碍事,这都是小伤,过两日便会好的。”
冯漓心痛不已,忍着眼中的泪水,别过头去。如果今天没有班固,自己也许真的会死在黑衣人的手下!或者也许是自己受了重伤,那么现在自己就不会这样痛苦了!
冯漓拿出创伤药,一点点的为班固上好药,然后再用新的纱布一层层包好。
班固还是那样淡淡的一笑,笑若浮云。虽无言,却胜过万语。此时,只有自己平静如水般温柔的笑容才能才是宽慰她心头担忧的最好的良药。冯漓从怀中拿出一方绢帕,再轻轻的缠到纱布之上。
班固不解,似有疑惑的看着冯漓。冯漓别过头去,悄然拭去了一直未曾停止的泪水,转过头轻轻说:“这方丝帕经过特制的香熏过,能宁神助眠。你的手……你的手我怕夜间会疼痛。”冯漓将班固的手轻轻放下,幽幽叹口气,起身,离开。
“谢谢你。”身后响起了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温柔的声音。
冯漓多想陪在他身边,还能听他读诗,听他论典,听他讲从小长到大的奇闻轶见,然后时不时的看看他手上的伤,再问问他还疼不疼,如果还疼,她就想这样陪着他,一直到他累了,能看着他静静睡去。可是如今的她所能做的只能是看看他的伤,甚至在这多停留片刻都不可能!冯漓在走出延寿馆时,还是回头望了望他,玉立在烛光下的他,还是那般温柔,那般儒雅……
回到了竹宫,还好,刘庄并未返回,想必是因为事情重大,因此一时脱不开身吧。问缕焦急的等着,看到冯漓回来,急忙上前将冯漓迎了进来。
冯漓一声不吭的坐在铜镜前,只是时不时的幽叹一口气。问缕知道冯漓心事重,走过来为冯漓轻轻放下束着的长发,一边轻声问道:“小姐,一切都还好吧?”
冯漓点点头,又是一身幽叹。
问缕见此也不好再问下去,只怕再问更是会掀起了冯漓的伤心事。于是默默的为冯漓收拾好床榻,备好热水,侍候冯漓沐浴就寝。
这样的一夜,冯漓怎么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把直逼自己而来的剑,还有班固奋不顾身的一把抓住剑锋的一幕。冯漓辗转反侧,心痛难忍。冯漓真的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失去了他,她又会怎样?长夜漫漫,越想心绪越乱,冯漓干脆起身,拿起书简,坐在烛火下看起书来。虽说是看书,可冯漓的眼神始终只停留在那一页上。
望风台上,班固拿出那柄塤,幽幽咽咽的声音便断断续续传来,冯漓猛然一惊,这样的塤声她再熟悉不过!是他的塤声!他也未曾入眠!冯漓悄悄起身,走到窗前,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是夜太黑,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相信,他就在那,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着她,陪伴着她……他每动一下指,手上的伤便钻心的疼,血便渗出一些,直到又将她为他已包扎好的白纱上细细密密的沾满了红色,一点一点映到了陶塤上,他还依然温润如玉的玉立在望风台上,不肯离去。
只有在这样静谧的黑夜,她听到他的曲声才会减轻她内心的担忧,她不曾入眠,他便陪着他一起,未曾入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