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最近争议很是厉害,北匈奴蠢蠢欲动,掠杀边民事件屡屡发生,这让刘秀震怒不已。
朝中臣子们再次开始了激烈的争吵,一方主战,一方主休。主战的一方言辞激烈,恨不得明天就出兵,上阵杀敌;主休的一方亦不甘示弱,言下之意主战一方要是出兵就是要让大汉朝百姓不能生存下去。
三争两不争,刘秀气的拍案而起:“都给朕闭嘴!”
朝臣们立即安静了下来,都不敢再吭声。
刘秀大袖一挥,“你们都退下吧,让朕安静的想一想。”“诺,臣等告退。” 朝臣们听闻刘秀如是说,再也不敢逗留,一个一个接着走出大殿。
冯彰最后一个转身,却未见寇损挪动脚步。寇损对着冯彰诡异一笑,冯彰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便退了出去。
安静了良久,刘秀睁开眼,看到寇损还站在殿下。
“寇爱卿有话对朕说?”寇损点点头,上前一步道:“陛下,老臣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秀略微点头,示意寇损说下去。“陛下,老臣听闻窦将军手下的耿将军精通匈奴语,既然如此,陛下何不派耿将军前去匈奴摸摸底细?况且于兰亭修史的班大人家兄乃出使西域的名将班超将军,老夫想既有如此这般的家兄,那班大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况且老臣素闻二位公子交情甚笃,倒不如让他们二人前往,也算有个相互照应;同时我方派好人马,随时等候二位大人的信息,如果探回的消息要求出兵,我们就立即发兵北伐,这样岂不是也能增加胜算?而且也不会让我大汉朝的士兵做出无谓的牺牲。”
刘秀闻言,突然想起那日在后殿见到的两位年轻人,耿异秉性厚重,武艺高强,班固虽说只是一个修史的文官,却观察细致,心思细腻,他们二人要真是深入前线打探消息,倒也能省去自己不少心思。
只是,毕竟眼下快到新年了,况且如果要发兵,严冬腊月的,怎么样都会受到恶劣的自然环境影响,粮草之类的军需品供应可能不能及时补给。想到这,刘秀只是点点头,并没有着急答话。不过心底里对这两个年轻人还是颇为欣赏,如果将任务交给他们二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错。
“恩,朕对此二人有印象。寇爱卿的建议不错,不过眼下正处在腊月里,多少都有些不便,依朕之见,不如过了新年,开春之后将此二人派出,到时候我们也做好发兵的准备。”
寇损闻言,还想说什么,刘秀摆了摆手,“好了爱卿,朕知道你忧国忧民,恨不得早点解决了匈奴这个麻烦,只是朕意已决,你就不要再说了。”
寇损将要出的话只好咽回了肚子里,行了礼退出大殿。
走出大殿,寇损沿着台阶一步步走着,看到不远处带兵巡查的燕述,寇损放慢了脚步。
“臣燕述见过大司马。”
“参见大司马。”燕述身后的士兵全部向寇损请安。寇损点点头,“都起来吧。”
“你们先去那边看看。”燕述吩咐道。
“诺。”所有士兵听到燕述的吩咐后,便向燕述手指去的方向行进。
燕述警惕的看看四周,低声道:“今夜子时,我去大人府中一叙。”说罢,即刻转变了声调,大声说道:“臣定不负大司马交代,保护好陛下与太子殿下的安全,请大司马放心!”
寇损捋捋胡须,点点头,便向宫门外走去。
燕述很准时,子时悄悄到了寇损府中。
寇损自然是早早便等候在府中。待燕述进府后,寇损便命所有人退出书房,没有命令不得靠近。
“老夫交代你的事情你办的如何?”寇损云淡风轻的问道。
“大人放心,温饬殿内所有都已打理妥当。”寇损点点头,继续道,“老夫算来算去,就是没算到冯彰的女儿居然入了宫,成了太子妃!对我们来说,这无疑是个阻碍。如今冯彰与陛下成了亲家,况且老夫听说,太子殿下对这位新娶的太子妃很是满意,几乎夜夜留宿温饬殿,冯彰的女儿得了宠,日后再为太子添个一儿半女,这种种加起来,想必以后对付起他又增添了不少困难。”老谋深算的寇损微微叹口气,语气却平稳如常。
“我看未必。”燕述的眸子中掠过一丝狡黠,“依我看,这位温饬殿的新主子虽承得太子殿下的恩宠,却好像过得并不好。”
“哦?怎么讲?”寇损闻言,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我还不确定,再给我多些时间,我一定会将此事弄清楚,再向大人汇报。”
寇损点点头,“此事可非同小可,切不可妄加断言。只有确凿的证据在手,才能对此事有个评断。”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寇损这算盘一个一个珠子都打的精细谨慎。
燕述冷笑一声,“只要等我将事情调查清楚,即便是没有证据,我们就不能造出点证据?”说罢,轻挑剑眉,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笑。
寇损没看错人,要说自己狠辣,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比自己还要狠辣百倍。寇损嘴角上扬,淡淡一笑。
“对了,大人,今日陛下那儿有什么消息吗?是否安排人手……”
寇损摆摆手,打断了燕述。转而走向坐榻旁,端起桌上的茶,轻啜一口,缓缓道:“陛下言下之意,此时出兵要考虑恶劣的环境因素,况且新年将至,如果急于出兵不利于稳定民心。”
“大人,那这件事就先这样算了?”燕述锁起了眉头,转身一步跨至寇损面前。
“算了?”寇损冷笑一声,“你先往边关蒲奴单于那报个信,让他差不多就行了,如今不是点火的时候。”老奸巨猾的寇损瞥了一眼露出急切之色的燕述,漫不经心道。
“大人,这……我可是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耿异与班固落网了,怎么突然就要停止计划?”
寇损深呼一口气,看着燕述,倒也不着急答话,这样的情形让一旁等着寇损回话的燕述紧蹙眉头,却又不敢在寇损面前轻易露出不悦之色。寇损盯着燕述一会儿,这才张口道:“这件事能这样就算了么?那老夫还算计这么久、安排这么长远干什么?”
寇损起身,慢慢踱着方步,接着道:“老夫想,这样也好。刚好这段时间我们就将所有的精力放在洛阳城里,尤其是宫里。等我们集中精力肃清洛阳城的势力,再让北匈奴那边加点火候,还怕成不了事?”
燕述听着寇损的话,先是不解,想了片刻后,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随即露出欣喜之色,“我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一个一个处理干净最后再点把火?”
寇损冷冷一笑,道:“老夫算计许久,怎能就这么轻易的算了?”
燕述闻言,看着寇损,点头称赞道:“到底是大人处事周到,燕述敬佩不已!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我燕述定当竭尽全力!”
寇损点点头,回过头看着燕述,郑重道:“这样,你先捎个口信给北匈奴,让他们先消停片刻,等洛阳城这边都已经打点妥当,老夫自然会亲自告知蒲奴单于。到时,也就是我们该收网的时候了。”
“诺!燕述谨遵大人之命!”燕述干脆的答道。再抬头看看洛阳城的星空,一时间只觉得,今晚如此畅意。
与燕述夜谈完,寇损再次将一些事情吩咐清楚,便让燕述趁着夜色从府中的后门出去了。
看着燕述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寇损嘴角上扬,带着难以揣测的笑容。燕述到底还是个年轻人,虽然做事干净利落,狠辣有余,却还是有些过于着急。不过年轻人到底需要磨砺,寇损相信,燕述这把刀定会越磨越亮,越磨越锋利。有时候,锋利的刀也要看为谁而用,只要属于一个冷血无情的主子,那么这把刀配上这个主子,恐怕全天下都无人能敌。
冯府。
清心苑中,冯彰坐在坐榻上,面前立着的正是福安。冯彰又清瘦了不少,想来肯定是因为女儿入宫,让冯彰整宿无法入眠。
冯彰的内心是愧疚的,总觉得对不起女儿,对不起自己已死去的妻子。这段时间,身体也是不如从前,都是福安跑前跑后打理着冯府的上上下下。福安将问缕传来的信息都是过滤后说给冯彰,只说冯漓在宫中过的很好,太子很宠爱她等等。每每听到这些,冯彰都是低下头,无奈的叹口气。这些福安都看在眼里,只是眼下,朝中这样的局势,寇损在暗处使绊子,不知道放了多少个暗器,就等着老爷自己往上面走,怎么样都是侍奉了老爷几十年的老管家,得到这些消息,还是如实跟冯彰一一交代清楚。
“老爷,吴永青那边来消息了。”
“说吧。”冯彰并未抬头,只是简单的两个字。
“燕述好像最近有行动了。刚刚从寇府的后门中出来。”说罢,福安抬起头,看着冯彰。冯彰闻言,也缓缓抬起头,看着福安,仿佛在质问福安这件事情的真伪。
福安郑重的点点头,“吴永青的消息错不了。”
冯彰这才想起今日下朝后,寇损并没有随着朝臣们出宫而是留了下来,那么就是说,他定是与陛下私下里说了什么。
只是,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呢?冯彰仔细回忆起早晨朝堂之上众位臣子为了发兵还是休战而争吵不休的场面。难道,寇损留下是为了北匈奴进犯之事?细细想来,也只有这一件事。
可是,他跟陛下到底说了些什么?是主战还是主和?这些便不得而知了。
这些日子,冯彰因为女儿的事情,对寇损及他周身的党羽没有过多的注意,转眼几个月已过,不知道寇损那里又打出了什么算盘。还好,福安安排吴永青密切注意燕述,一旦有什么消息都要立刻前来汇报。这几个月看上去,寇损与燕述倒也还算安稳,没有什么引起怀疑的举动,福安便也就没有再与冯彰提起。今日,燕述夜访寇府,并且逗留了许久,可见他们二人必定是在密谋着什么。
冯彰沉思片刻,对福安道:“之遥近来可有消息?”
“苏姑娘那边一切安好,一切都如大人预料,寇损并没有对苏姑娘起任何怀疑。”
冯彰闻言,点点头,微微叹口气,继续道:“千万让之遥保护好自己,不可轻举妄动。有任何消息要及时通知我们,不可擅自行动。”
“老奴定会转告苏姑娘。老爷,”福安顿了顿,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新年将至,府上也应该布置一番吧。今日,问缕也从宫里传来消息了。”
冯彰闻言并未搭话,只是沉默的起身,踱到窗户旁,看着窗外清冷的月色。良久,缓缓说道:“漓儿她一切都还好吧?”
福安点点头,答道:“小姐一切都好,请老爷不必挂念。”冯彰幽幽叹口气,转身走向几案,看着几案上的那把琴,不由的心伤。
此时此刻,温饬殿内只有冯漓与问缕二人。
因前朝事物繁忙,刘庄差人前来告知,这两日便不再前往温饬殿。问缕只当是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只有冯漓自己明白刘庄为何说这两日便不再前来的真正原因。
“主子,夜深了,奴婢伺候娘娘歇息吧。”这是温饬殿的宫女如雪的声音。
如雪这丫头,聪明伶俐嘴又甜,总是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的喊着问缕,让问缕过足了当姐姐的瘾。问缕看她办事灵巧,便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共同侍奉冯漓。如今宫里人人皆知,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甚是宠爱,伺候好了温饬殿的主子,日后还不是有大富大贵的在等着呢!所以下人们都争先恐后的向问缕示好,只是如雪这丫头最得问缕喜爱,她们二人年纪又相仿,问缕大不了如雪几个月,所以一般温饬殿内的事情都是问缕吩咐如雪去做。如雪做事机灵,也不埋怨诉苦,所以才得以近身侍候冯漓。
如雪走上前,轻轻为冯漓放下束着的发髻。
冯漓看着铜镜,这才反应过来,这已经一下午都没见问缕了,于是转过身问道:“问缕呢?怎么一下午都没见她人了?”
“问缕姐姐今日不大舒服呢,所以今夜奴婢侍候娘娘。”这个问缕,怎的身体不适也不跟自己说一声?冯漓没有答话,只是起身,拿起衣榻上的披风,向殿外走去。
“娘娘!这大夜里的凉!您……”如雪这话还没说完,冯漓已经打开了温饬殿的大门,向偏殿走去。吓得如雪紧随其后也跟了去。
“问缕!问缕!”冯漓一声声的轻唤着,问缕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看是冯漓正坐在自己床榻旁,冯漓摸摸问缕的额头,只觉得滚烫。
“小姐……咳咳……”问缕刚开口便觉得嗓子如裂开一般的疼痛,冯漓见问缕嘴唇干涩,便赶紧起身倒了杯水,扶起问缕的头,将水一点点喂下。问缕喝了水后,觉得嗓子稍微好些,便推了推冯漓,地神道:“小姐,外面这样冷,怎么穿这么单薄?”
冯漓示意问缕不用担心,扶着问缕慢慢躺下,就要吩咐如雪去请太医。
问缕摇了摇冯漓的手臂,“小姐,我没事,可能前日是冻着了,都这么晚了,就不要打扰太医了,我睡一觉就好了。”
冯漓不放心问缕,吩咐如雪去厨房煮些姜汤,又亲自喂问缕服下,看着她慢慢睡着,冯漓打了个哈欠,这才觉知已是深夜,吩咐如雪也回了偏殿,自己则回了温饬殿。
除了守夜的宫人,其余的宫女与内侍也都回去休息了。
冯漓刚要推开温饬殿的大门,突然看见拐角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看样子是从偏殿方向过来,冯漓皱了皱眉,由于夜太黑,没看清这个人的身影,不过倒是让她想起前几日从湖边回来时,也是看到一个人影从殿内一闪而过,怎么今日又看到了这样的人影呢?
一阵风吹来,让冯漓打了个寒颤,冯漓推开门,径直向床榻走去。
烛火摇曳,夜深人静的温饬殿,除了静谧还是静谧。
冯漓坐在几案旁,拿起了一直放在几案旁的那两卷书简。轻轻摸着那一个个行云流水的文字,一次次的翻阅,这两卷的内容冯漓早已烂熟于心,甚至是每个文字在竹简上的位置冯漓都再清楚不过。每每打开书简,冯漓总能看见他那温润如玉的面孔与微笑时上扬着的嘴角。还有那样一个梨花飘落的夜晚,他玉立在梨花丛中,修颀伟岸。也许在那日,她的心里就留下了他的身影。黄色的火焰跳动着,像极了那日里洛阳城夕阳的光芒,还有夕阳西下那两个相爱的身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