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彰笑着点点头,“老臣实不相瞒,此次探听到南匈奴这些机密并带给老臣消息的是两个非常出色的年轻人。”
听闻冯彰之言,刘秀对这两个年轻人顿时起了好奇之心,究竟是什么样的年轻人,将这样机密的事情打听的如此周详?
“年轻人?”刘秀疑惑。
冯彰点点头继续道:“这两个优秀的年轻人,不仅处事仔细周到,思虑周全,且其中一个身手不凡,身怀绝技。他们二人不仅为陛下探听到南匈奴这些机密,还足智多谋,能够遮人耳目,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可谓是悄无声息的就将这些消息悉数带回。老臣以为,我大汉将来就应该依靠这样的年轻才俊,得以辅佐陛下左右,岂不是我大汉之幸!”
刘秀了解冯彰,冯彰处事周全谨慎,甚少如此这般赞赏他人。如今能得到冯彰这样赏识的,必定真的是人中之杰。
“请陛下放心,老臣自会悉心安排,有他们二人的陪同,老臣保证,殿下绝不会有任何危险。”冯彰看着刘秀,言辞坚定。
刘秀郑重的点点头,说道:“冯爱卿,将太子的安危皆托付与你,朕相信你!”
“老臣谢陛下!”就为着这份信任,冯彰也必须妥善保护刘庄的安危,绝不会辜负刘秀的信任。
待冯彰回府后,便召福安来,将一份书信送去给班固。班固下了太学回到家中收到书信,只见书信内容极为简短,只有几个字:“孟坚与耿异二人皆予府上一见。”
班固只觉冯大人定有要事,于是急匆匆赶往耿异住处。恰巧耿异正于自家院中练剑,远远见班固进了院门便冲自己挥手,便停下了手中的剑,只等班固。
“多日不见,孟坚兄弟可还好?”耿异那洋溢着阳光的笑容,伴着好听的声音传来。
班固点点头,只是自顾自往里屋走去。耿异看着班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我说兄弟,今天是怎么了?”一直阔步前行的班固忽的站住了脚,转过身对耿异道:“如果有一天,你要在皇宫的大殿上见到你的父亲,你该怎么办?”
耿异并没料想到班固会问他这样一个问题,一时语塞,将笑容慢慢收起。“这……我还没想好。”
班固点点头,“耿兄武艺超群,不瞒耿兄,兄弟一直有个想法,那就是有一天,耿兄一定会为陛下征讨,为大汉朝出征。”班固神色坚定,带着极度信任的眼神。
“耿兄一心身系我大汉安危,也一直想为江山社稷贡献自己的才能。只是……”班固顿了顿,“只是,如若耿兄真这样打算,那么有朝一日肯定会在朝堂上见到你的父亲,这是避无可避的。”
耿异闻言,低头沉思片刻。确实,班固说的也一直是自己心中所顾虑的。耿异与班固一样,都是怀抱理想,胸怀天下之人,但如若真的有一天实现了理想,得以辅佐陛下左右,势必会在朝中见到自己的父亲。到那时,他又该怎样面对这个自己的娘亲临死都想见一面的所谓的“父亲”呢?每每想到这,耿异恨极了自己的父亲,但想起母亲临终前嘴里一直默念着父亲的名字的那一幕,却又恨不起他来。
可耿异终究是个有理想、有抱负之人,镇定了片刻,毅然昂起了头:“国事永远大于家事!”
班固点点头,“好!孟坚等的就是耿兄这句话!”
入了里屋,班固将冯彰的书信取出递与耿异,道:“冯大人邀请耿兄与我入冯府一叙。我猜想,定是与匈奴归附一事有关。”
耿异听着班固的分析,觉得甚为有理,点点头,“不知孟坚兄弟什么想法?”
班固转身道:“如若我大汉真的用得着我孟坚,我必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耿异点点头,“耿某与兄弟想法一样,只盼有天能为陛下分忧,能为大汉上阵杀敌!”班固闻言,拍拍耿异的肩膀,一字一句说道:“好兄弟!孟坚只盼此生与兄弟一起效忠大汉,传我华夏千年文明!
”
第二日,班固与耿异如约定之时赶至冯府,门口早有福安安排好的家仆等着他们二人了。家仆将二人引至清心苑,福安已于清心苑门口静候。看见二位公子已到,笑着将二人引进里屋:“二位公子请。”班固、耿异进门之后,冯彰正坐在榻上看书。冯彰听闻二人已至,随手将书简搁置几案上,起身相迎。
“孟坚见过冯大人!”班固先向冯彰行了一礼。
冯彰笑着,连连摆手:“贤侄无须如此多礼。”说罢看着班固身边的耿异,道:“想必这位便是耿异公子了?”
耿异闻言,双手作揖:“草民见过冯大人!”
冯彰上前扶起耿异:“耿公子不必多礼。”
冯彰打量着眼前站着的这位公子,一席青衣,笔直修齐的身形,面色温润如玉却不失刚强,清新俊逸的面庞仔细瞧去,天庭饱满,眉清目秀的眉宇间露出些许霸气,倒像极了他的父亲耿国。
冯彰温和的笑了笑,招呼二人:“二位贤侄请坐。”说罢吩咐福安去准备茶点。
班固与耿异入座。冯彰顿了顿,神色微凝,郑重道:“老夫也不当二位贤侄是外人,此番将二位贤侄请来,自是有要事相告。”
“大人,您待孟坚不薄,如大人有任何需要孟坚与耿兄的地方,烦请大人直言。我与耿兄自是不会推脱。”班固说罢,看了耿异一眼,耿异点点头以回应班固。
“好,有二位贤侄这番话,老夫便就没有其他任何顾忌了。”
说罢,便将与刘秀商谈好的召见匈奴右谷蠡王一事如实相告,以及刘庄要代刘秀与右谷蠡王谈判归附一事、个中细节及应顾念的,冯彰一一道来。班固与耿异则一边认真的听着,一边策划着如何能够使这个计策更加安全与完美。冯彰听着耿异的分析与事无巨细的思虑,心下感知,将此事交由他们二人是再为妥当不过,班固,能言善辩,观察细微,极富文采;耿异思维敏捷,又有一身绝好武艺,绝对能够护的了太子殿下的周全。只要计划得当,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必将大捷而归。
三人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都尽量想出对策,然后共同商议,以获取最好的解决方案,班固则研磨动笔,如数写下所有安排与应对之策。最后,在三人的共同努力下,形成了一个看似毫无任何破绽的“太子夜访右谷蠡王”的方案,班固一气呵成,将写好的方案递与冯彰过目,冯彰看罢,连连点头称赞,只觉这方案实为绝佳,又递与耿异,耿异又提出些建议,班固再次填补之上。
福安吩咐家仆去厨房准备晚膳。家仆去了厨房后,刚好碰到了正在为冯漓准备羹汤的问缕,于是与问缕闲聊几句,问缕便知是班公子入了府上。前段时间得知老爷要班公子闲时多与自家小姐多多切磋指教,想着这回刚好有这样的机会,便高高兴兴回了梨花苑,人还没到,冯漓就听见老远处喊着的“小姐,小姐”之声。
站在几案旁正在绘画的冯漓略微蹙眉,问缕刚踏进房门,冯漓便嗔道:“问缕,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
问缕甜甜的笑道:“小姐,班公子可入府了呢!”冯漓闻言,慌忙放下手中的画笔,“你说的可是真的?”
问缕点点头,“奴婢哪敢欺骗小姐呢?!是真的,刚才福官家命人去厨房准备晚膳了呢!”
问缕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我知道小姐定是要向班公子去讨教学问的!”
冯漓闻言,面色些许微红,笑着对问缕说,“小丫头,最近胆子越来越大,小心哪天我回了福伯,让福伯调配你去洗衣服,再也回不了梨花苑!”
问缕故作害怕,拉着冯漓的胳膊,撒娇着,“哎呀,我的好小姐,问缕再也不敢了,求求小姐就让问缕留在你身边吧!问缕可不想离开小姐呢!”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冯漓稍作准备,将新近所看的经典著作从书架上随手翻出两卷,拿着就往清心苑跑去。一路上心里像揣着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越接近清心苑心里越慌张,心跳也逐渐开始加快。冯漓放慢了脚步,以至于最后停在了通往清心苑旁的雅影湖廊桥上,一时突然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忽的坐到了廊桥旁的长凳上,开始大口大口喘着气,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呀!明明一直是盼着见到班固,还要与他一起引经据典,探究儒学经典的嘛,怎么越到了跟前这脚就不听使唤了?冯漓只觉得脸上不由原因的开始发烧,夜晚湖畔的风徐徐吹过,自己居然开始出冷汗!
雅影湖不远处的清心苑里,冯彰以及班固、耿异三人将商讨好的方案一再修改,直到三人全无异议,所有的应对之策全部妥当安排好之后,冯彰便传福安安排晚膳。冯彰见到耿异这样年轻有位的青年,不禁惜才地问起他一些个人情况,却又很小心的躲避掉他的生父。
班固觉得夜色这样好,又想起了那天与王充一道在冯府中,月色下的雅影湖美极了。刚好也留些时间给冯大人与耿兄吧,于是起身笑着对冯彰说:“大人,可否容孟坚去附近湖中走走?”冯彰便笑着点点头,嘱咐不要忘记一会儿安排的晚膳,班固谢了冯彰,径自走出门去。
班固极喜欢月色下的雅影湖,迎着挂在天空的弯月,湖面波光粼粼,一闪一闪的发出点点光芒。这样宁静的月夜让班固想起那日见到的冯漓,不知现在冯漓又在冯府中的哪个院落?又不知她现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如那天梨花树下见到的那般,远远的安静的站在月夜下的某个角落之中?还是如他认识的冯离小兄弟,一副俏皮的男儿装扮,在跟家仆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想到这里,班固仰起头,看着挂在天空那弯明亮皎洁的月亮,嘴角上扬,露出极美的微笑。
雅影湖的廊桥上,冯漓手里拿着随手摘的花,一片一片的摘着花瓣,口里默念着:“去,不去,去,不去……”身边却有好几朵已被摘完花瓣的花朵。只见那片片落英随着远处湖面上的波光缤纷而落,一地落英又被阵阵吹过雅影湖的夜风吹起,刹那间,月色、夜风、落英缠绕着冯漓,将冯漓紧紧包裹在斑斑落英之内,恍如一个掉落人间的花仙子,合着月色在风中起舞……
“落英乘风去,美梦随玉碎。姑娘,切不可伤了手中的花,碎了花的梦!”一名男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冯漓一惊,手上还剩下一半花瓣的花朵应声而落。
“谁?”冯漓闻言起身。却见不远处,一袭随着夜风翩翩起舞的白衣,身材修长的班固站在离廊桥不远处,正看着自己。冯漓脸一红,将手中的花随手放到了廊桥旁的长凳上,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班固走近,看着一地落英,道:“这花也是生命,姑娘怎忍心将她一瓣一瓣的碎掉呢?”说罢叹口气,捡起几片落英,对着月光看了看,又看了看远处静如镜面的湖水,一阵风吹过,湖面便摇曳起婉婉身姿。难怪班固借着这一池湖水比作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一阵风吹过,落了缤纷的落英,也碎了那块美玉。班固看着手中的花瓣,惋惜的摇摇头。
冯漓红着脸,对班固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班固轻轻一笑,道:“算了,本是我不对,看着姑娘在如此好的夜色中有这样的雅致,是我的出现打扰了姑娘的雅兴。
冯小姐,孟坚这厢有礼了。”一时间,竟让冯漓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应。
班固看着如今哑言的冯漓,不禁有些好笑:“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冯老弟。”
提到这个,冯漓便想起最初与班固见面时,自己都是一身男儿装扮,不禁也笑了出来。
班固笑着说:“对啊,这才是我认识的冯老弟,爱笑爱……爱捉弄人的冯离!”
“我哪里有!”冯漓娇嗔道,脸却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如果不是在这黑夜里,怕是让班固看到又有的嘲笑自己了。
“对了,你不想解释一下吗?”班固看着冯漓说。
“我……我,我没有要欺骗你……”冯漓顿了顿,“只是在府中实在憋闷太久,就想出去透透气,谁知道……”冯漓越说声音越小,渐渐低下了头。
班固环顾着冯府的四周,点点头道:“也是。”却在转头的一瞬间,看到冯漓放到长凳上的书卷,于是走过去拿起书卷,却看到里面满是密密麻麻的注解与笔记。班固不禁钦佩地看着冯漓,说道:“冯小姐有如此之高的见解,倒真让孟坚不得不佩服。”说着便坐在了长凳上,合着月光与廊桥上微弱的烛光,细细读起冯漓所书的见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