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把她领到了司马义的寝宫。
一路上,关芙心旷神怡的故作感叹。
遇到的人都不曾向她张望,好像她成了透明人一样。她一路畅通无阻,简直像在自己家里。
看来,韩子瑜这些日子,已经把皇宫牢牢地抓在自己手心里了。
一个小太监沉默地帮她推开了门。
屋里迎面就扑过来一阵极为沉重的药气,熏的人头昏脑胀。
关芙看到了灯影幢幢中躺在床上的明黄色人影。那是身体病弱的司马义。
关芙的脚步寂静无声,只行走间带动的气流让烛火一阵摇动。
司马义发现了灯火的异样,他艰难地转过身来,吓了一跳。
关芙背着光朝他走过来,身上的品级诰命服让她显得魁梧而有威慑力,这让身体病弱到无法站立的司马义感觉到了威胁。
他低声呼喊叫人来,却没人回应他。
他想把声音放大,可是身体不支持。他体虚气短,一用力就跌进了被褥里。
关芙看着他无力的挣扎动作,觉得异地处之,他比沈淑宁要无力柔弱多了。
司马义发现了情况有异,他努力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关芙的面庞。
他眯起眼睛,疑惑又不解,困惑的眼神从关芙的脸上移到她的衣服上,渐渐变成了警惕。
从脸看像是宫里的妃嫔,可是他从没见过。
从衣服看是个诰命夫人……可是诰命夫人怎么会到他的寝宫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马义绝望的喘息着,他的人呢?怎么会让这个人闯进来?
或者说,这没有一点动静闯进来的,究竟是活人,还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鬼魂?
“你……”司马义颤抖道,“你是何人?”
关芙没有说话,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司马义的床前,整个人站在明亮的火光下。
司马义盯着她,松了口气,这是活人。
但是是活人更糟。
是谁要害他?!是谁狗胆包天,胆敢谋害皇帝!
司马义愤怒的喘息起来。
是谁?是楚?他掌管禁卫军,没有他同意,没人能跑进他的寝宫里。他该杀!
是韩子瑜?!不,不,韩子瑜的夫人是个病秧子,微瑕答应过他,把那个坏事的病秧子关到死。
是谁?是谁?
司马义身体不好了,脑子也不给力。
他在胡思乱想中,把惊恐化作了愤怒:“说话!休要装神弄鬼!”
关芙看着他的样子,却觉得索然无味。
所谓皇帝,不过是投胎投的好罢了。
这不,扒掉一切外在的倚仗,表现的还不如一个正常人。
他现在的模样甚至有些疯癫,实在有几分可笑。
不过关芙是抱着羞辱他的目的来的。
她跟韩子瑜商量过,要尽情的嘲笑他,羞辱他。
可是此刻她觉得索然无味。
等到韩子瑜成了大事,只怕司马义还毫不知情。
关芙不得不耐下性子,温柔体贴的跟他从人之初说起,希望蠢皇帝能听懂人话。
“我是韩子瑜的夫人沈氏,之前,多谢陛下的看重和关照了。”
关芙看到司马义瞬间支起身子,像傻了一样不动了。他死死地盯着关芙。
“多亏了陛下的帮助,夫君现在前程似锦,位极人臣。陛下,我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呢!”
司马义轰然倒在了床上。
到这时候,他还不明白,就是真的该死了。
他那孱弱的身体拼命挣扎起来,为了坐起来跟关芙对峙,他深处双手,抓住垂落下来的明黄色床帐,借力拼命的爬了起来。
床帐虽然绑的牢固,可并不是缝死的。虽然司马义已经病的骨立形销,形同骷髅,也无法承担激烈的挣扎之力。
折腾了一阵,那织着金线,绣满五爪金龙的明黄色帐子承受不住,一下子整张兜头落了下来。
把司马义整个人覆盖在了床帐下。
司马义用光了力气,他无能为力的躺在床帐下面,竭力喘息着。
帐子下的人形随着呼吸起伏。
叫关芙看来,简直像是死后白布盖过头。
只不过区别是布是黄色的罢了。
看司马义不折腾了,关芙接着说:“陛下,高兴吗?”
司马义一动不动。
“我曾经想过,到底什么是对你最残酷的报复。其实挺简单的。”
“陛下富有四海,是天下之主,有了权势地位,要什么没有呢?”关芙对着他说,“但是反过来,陛下没有了权势,就也不剩什么了。我说的对吗?”
关芙气人道:“陛下要是有不同意见,不妨告诉我,现在陛下还有什么呢?”
司马义猛的从床帐底下钻出来,对着关芙嘶声道:“朕是天子!朕是真龙!你竟敢!你竟敢!快来人!把她拖出去砍死!”
因为病弱,司马义并不能发出很大的声音。
关芙侧着头往外看了看,殿外夜色漆黑,寂静无声。
司马义的咆哮并没传到别处,甚至连个回声都没有。
她故意笑了一下:“真是威风,陛下气魄摄人。”
司马义激动极了,他动来动去,滚下了床,磕到头发出痛苦的声音。
司马义喃喃道:“韩子瑜,韩子瑜,朕要杀了你……”
关芙往后让了让,生怕踩到不干净的东西。
她居高临下道:“陛下,地上凉,快起来吧。”
司马义眼珠通红。
身体太弱,他有心无力。
关芙唏嘘。
沈淑宁的身体也挺弱的,还好她坚持锻炼补养,要不然嘲讽司马义的时候哪能这么一气呵成、镇定自若。
她表扬了表扬自己,往后退了两步:“陛下保重吧,我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您。”
“在您退位之前,还是按时吃药,卧床静养,好好活着吧,千万得擦亮眼睛,好好看看:没有陛下,大家都过得挺开心的。”
司马义在地上像条鱼一样打起挺来,不过他没力气,最终还是摊成了泥。
关芙怕他真把自己玩的提前挂掉,赶紧小跑两步,出门离开。
她嘱咐小太监:“赶紧给陛下灌两碗参汤,让他缓缓。”
小太监:“……”
韩子瑜出现在她的身后,叹了口气:“夫人……”她还不知道沈淑宁这么会气人。
关芙说:“夫君,我们快些回去吧,耽搁太久了。”
韩子瑜只好同意。
几天后,关芙听说,皇帝病的太重,嗓子坏了,不能说话。
也因为这个,他情绪激动,需要静养。
朝臣们识趣地不去打扰他。
毕竟,皇帝虽然是皇帝,这副模样也没什么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