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太太心里就有些责怪宋大太太。
宋大太太从前和她们都是同出同进的,这两年却和她们渐渐疏远起来。给蒋琰添箱,宋大太太只是派人意思意思地去问了她们一声,然后就和自己的长媳谭氏一起去了英国公府,把她们撇到了一边。
她不无讽刺地对宋四太太道:“大嫂的脑筋倒转得快,早早就赶了过来。”
宋四太太微微一笑,没有搭腔,心里却道:要不是你喜欢掐尖要强,窦昭刚一进门就纵容着自己的女儿打头阵挑衅她,宋砚堂和窦昭又怎么会对她们这些做婶婶的都只有些面子情?
她暗自警醒,自己是不是也要学学宋大太太,和宋三太太疏远些?
两人各怀心思,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来了。
窦昭由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迎了上去。
宋四太太不由得咋舌,回去后和丈夫说起这件事来,道:“看来那些仆妇的传言不假,蒋琰可能真的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女。”
宋同春暗暗皱眉,抱怨道:“二哥怎么做出这种事来?那宋翰到底是谁的孩子?二哥那几年老实得很,难道宋翰是二哥从哪里抱回来的?”他越想越觉得宋翰不像是宋家的孩子,“砚堂自不必说了,风仪雍容,文武双全;就是宋钦几个,那也聪明得很,读书习武都不费劲……可怎么我听说宋翰却蠢得很,四书五经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下场,而且你看他的模样,与二哥和砚堂也不过只有四、五分的相似。不是有种说法,谁养的孩子像谁,说不定这几分相似都是因为从小养在二嫂屋里的缘故。难怪砚堂宁愿多出银子也要把二嫂的陪嫁换回来。”说到这时,他低声地叮嘱妻子,“这话你我之间说说就算了,千万不能说出去!以庶充嫡,冒养良家子,随便哪一条都够二哥喝一壶的了。到时候宋家的名声坏了,我们也会跟着倒霉的。”
宋四太太不悦地道:“这点道理我还不懂?你放心好了,我谁也不会说的。”
宋同春听了沉吟道:“既然如此,你就跟你娘家的嫂嫂们说一声,蒋琰出阁的时候,大家都去随个礼。”
宋四太太应了。
她当然不会对别人说。
可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嫂嫂,怎么是别人呢?
很快,宋翰身世可疑的流言就开始在那些英国公府的姻亲和故旧中悄悄地传开了。
宋翰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墨早已无心理会这些。
他收到了辽王的亲笔道歉信,耿立的态度更是谦卑到了极点。
回到内室,宋墨不由对窦昭感慨:“难怪他野心勃勃,就凭这一点,他也足以称得上胸怀四海了。”
蒋琰被掳,宋墨一时气愤怀疑到了辽王的头上,可等他冷静下来,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辽王正是用人之际,他之所以想纳蒋琰为夫人,不过是想得到英国公府的支持,和自己交好而已,就算自己拒绝了他,以他目前的处境,不可能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强行掳人才是。
宋墨重点地查了史川。
他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而窦昭却最恨辽王逼迫宋墨了。
要不是他,宋墨前世怎么会射杀太子?又怎么会被天下人唾弃?又怎么会弑父杀弟?
见宋墨的语气里流露出对辽王的惜惜相惜,她头皮都有些发麻,强笑道:“那是,没登基前,哪个不是胸怀四海?可一旦登了基,哪个不是‘鸟尽弓藏’?龙子龙孙,没一个好相与的。”
宋墨失笑,但不得不承认窦昭的话有道理。
两人暂且把这件事放到了一旁,专心地筹备着蒋琰的婚事。
宋翰却正为出不出席蒋琰的婚礼发愁。
按道理,蒋琰名义上是英国公府的表小姐,他作为英国公府的二爷,去随个礼就行了。可婚期还有一个多月,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就开始往英国公府跑,那些亲戚朋友看了肯定会拿蒋琰的婚礼和他的婚礼做对比的,他去了,简直是赤裸裸地站在那里给人扇耳光。
可他要是不去,自己的表妹出嫁,宋家的亲戚朋友都到了,就缺他一个,别人会不会因此误会他已无力影响英国公府了呢?
他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去大相国寺吃斋饭,竟然要在外面等空位。
这要是搁在从前,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他如鲠在喉,转身就回了四条胡同。
没有了英国公府这把保护伞,他就是个没有功名的平头百姓。
他必须得入仕,而且还得管辖一方。
如果是个世袭的佥事或是同知,那就更好了。
不管是以父亲的资历还是宋墨的资历,都可以给他谋个恩荫。
看来这件事还得找父亲!
宋翰在书房里琢磨着,听说苗安平来拜访他,他没等小厮禀完已不耐烦地道:“我很忙,有什么事让他跟太太说去。”
小厮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见了苗安平却不敢原话奉还,而是委婉地道:“我们爷正忙着,请舅老爷您先喝口茶,等爷忙完了,再过来和舅老爷叙旧。”
苗安平点头,在厅堂里喝了七、八盅茶也没有见到宋翰。
他醒悟过来,气得嘴角发颤,一甩衣袖,去了内院,对苗安素道:“我本想指点你们发个小财,谁知道你们瞧不上眼!你以后也不要说什么娘家没有的话了,不是我们不顾着你,是你眼睛长到了头顶上,瞧不上娘家的这些穷亲戚!”
要是苗安平有什么好路子,苗家早就发了财,还等到他们?
深知哥哥秉性的苗安素只好道:“我们虽然从英国公府搬了出来,但好歹也是英国公府的人。搬出来前国公爷曾叮嘱过二爷不可坏了英国公府的名声,做生意之类的事,一律不允许插手。只怕要辜负哥哥的好意了!”
苗安平拂袖而去。
苗安素不由长长地叹气。
※※※※※
宋墨此时也有些头痛。
快下衙的时候,太子让崔义俊请了他过去,打发了身边服侍的人,和他去了暖阁,悄声地问他:“你表妹被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别和我打马虎眼,英国府的马车上挂着银螭绣带,京都大户人家仆妇出外行走,第一件事就是要认得百官品阶。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所以才拿这个理由搪塞众人?”
谁说太子软弱无能?
至少这几句就说得可圈可点。
宋墨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索性苦涩地对太子笑了笑。
太子沉默了半晌,才闷闷地道了一声“我知道了”,随后神色黯然地端了茶。
宋墨很想问太子一句“您知道了些什么”,可看见他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他莫名的就觉得心情有些复杂起来。
待他出了东宫,崔义俊的笑容渐敛,凝声对太子道:“您实在是不应该叫了宋砚堂过来问话,像他这样的人,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太子温和地道:“要是换成了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何况砚堂从小就在宫里长大,我是太子,他反而和我比较疏远;那位只是皇子,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豪爽的样子,又善骑射,本就和砚堂玩得到一块去。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你让他说什么好?他今天没有否认,也没有向我求助,已是在帮我了。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有些事你不懂,砚堂就像我们的弟弟,我们兄弟之间有罅隙,你让他这个做小的帮谁好?”
这天底下没有比宋砚堂更狡猾的人了,偏偏太子看他却觉得厚道宽和。
崔义俊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只能恨恨地低头应喏。
太子起身,笑着往太子妃那里去:“翀哥儿现在一天一个样,有趣得很。砚堂家的翮哥儿和翀哥儿只隔了一天,应该也长得很有意思了。应该让太子妃宣了英国公世子夫人带着翮哥儿多进宫走走才是。”
崔义俊眼睛一亮,忙笑着应“是”。
第二天一大早,太后娘娘就传旨让窦昭带着元哥儿隔天进宫觐见。
宋墨已经把太子召见他的事告诉了窦昭,窦昭隐隐觉得这件事与太子的召见有关系。
她从容地准备着进宫的事宜。
宋墨的眼底却闪过一道寒光四射的锋芒。
窦昭能理解宋墨的愤怒。
或者是因为和父亲决裂,他素来把家人和亲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先有辽王威胁蒋琰,后有太子隐晦告诫,他心里只怕像火在烧。
窦昭忙握了宋墨的手,温声道:“琰妹妹被掳,我们不也以为是辽王的手笔吗?我还没有见到太后娘娘和太子妃,有些事不能想当然。”
宋墨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他冷哼道:“他们最好别打你的主意,不然我不会轻饶他们。”
他们一个是太子,国之储君,一个是王爷,皇后嫡出,宋墨就算气愤,又能把他们怎样呢?
窦昭只当宋墨是在安慰他。
宋墨却正色地道:“我不是说气话。皇上年事已高,最怕儿子不孝顺,他们都是正值壮年的儿子,皇上未必就对他们没有一点忌惮。只是这件事做起来多半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到那个时候,我们也犯不着和他们斗成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窦昭愕然。
宋墨比她想像的更有心计。
是不是因为如此,所以前世他做了那么多惊世骇俗、人神共愤的事,辽王也拿他没有办法呢?
窦昭温柔地搂住了宋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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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