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游鱼反应极快,早在他追上来之前跑上二楼,那看门的见状,哎呀叹气,退了回去。
二楼是极为尊贵的客人才能进来的地方,就算是如意坊的人,也不得随意进出,宋游鱼见他没跟上来,暗暗松口气,闲庭信步般逛着二楼。
既是贵客才能到的地方,这一层的货当然也跟楼下的不同,金银器皿,脂粉头面,俱是经过名匠巧手,亦或是边远地区运来的,珍稀而昂贵。
宋游鱼还是安庆时候,这如意坊也来过两次,加上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里头的东西再稀奇,也没能入得了眼。
她主要还是找施言墨。
施言墨倒也不避嫌,就大大方方站在二楼的饰品柜子前,一眼就能被瞧见了。他手上拿了两样包好的东西,跟二楼的美貌侍女道了几句什么,便往楼下走去。
这么快就走了?
宋游鱼挑眉,下意识跟着他下楼,只是还没迈开步子,身后就有一道声音传来。
“哪里来的小贼,到我如意坊还遮头遮尾的,是见不得人吗?”
是说她的!
宋游鱼反应只是略慢两分,头上遮面的垂笠就被人拿了开去。
站在她身后拿着斗笠的人,是一穿着粉红色袄裙的美貌少女,看清她的脸,神色微变:“宋游鱼,你来这里干什么!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
竟是直接赶人了。
宋游鱼眯眼打量眼前少女,模样俊俏,妆容精致,衣着富贵,方才又说她的如意坊,难不成是段家的人?
思虑间,少女见她不动,径直伸手去推她:“滚啊,没听见本小姐的话吗!如意坊不欢迎你!”
宋游鱼从来就不是个怂的,手快速一抓,捏住少女的手,冷声质问:“你是谁?这里是如意坊的地盘,莫不是你能代表如意坊,店大欺客了?”
“我是段语嫣,如意坊是我段家的铺子,我自然是如意坊的主人!”
段语嫣不屑睨着她,倨傲开口:“身为主人,我难道还不能拦住不被欢迎的客人?”
“如意坊是段家的生意,但在这里跟在你段家,却不是同样的道理。”宋游鱼淡淡开口,声音不疾不徐,“生意做大,当是开门迎八方客,如今我来你如意坊是客,身份有,钱财有,凭什么将我赶出去?”
“就凭我是如意坊的主人,我不喜欢你!”段语嫣冷笑,“这个理由够了?”
“不够。”宋游鱼神情冷淡,“如意坊如今已经是京城最大的头面脂粉铺子,你如此辱我,岂能够了!生意若是凭你喜好,如意坊早在这偌大的齐京混不下去了。”
“宋游鱼,你真不要脸。”段语嫣愤然,“这般无赖,是非要我拿扫帚将你赶出去不成?”
她嗤声道:“声名狼藉,也不看自己什么货色,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游鱼神色不变:“那我还真是要喝这杯罚酒了,段小姐,你若是能耐,就别后悔。”
“哼!”段语嫣嫌恶啐了一口,喝道:“来人,把这泼妇给我赶出去!”
如意坊楼上楼下都有打手盯着,听得她命令,当即朝宋游鱼围上来。
宋游鱼也不慌,眼波流转,目光豁然落在瞧见二楼动静,驻足楼梯口不走的男子身上。
施言墨对她恶劣行径早有料知,察觉到她视线,心头咯噔一跳,方道糟糕,便见宋游鱼面皮一垮,猛地朝他怀里扑过来,嘴里嘟嚷着:“言墨哥哥,救我!”
她跑得又凶又急,他站在楼梯口位置不巧,若是躲了开去,就怕她失足摔下楼,犹豫的一瞬,已经被她抱了满怀。
“言墨哥哥。”
她唤着他,声音甜腻温柔,眼眸澄澈楚楚:“他们欺负我,他们骂我声名狼藉,说我泼妇,要将我丢出去!”
一声又一声的言墨哥哥,叫得他头皮有些发麻。
这女子,当真不适合撒娇扮那柔弱之辈。
他暗自腹诽,但感受到满怀的温香软玉,却没将她丢出去,神色一敛,缓缓朝那几个打手扫了一眼。
坐镇朝堂的一品文臣,纵是年轻,气势犹在,何人敢小觑了去?
打手们当即身子一僵,抬起的脚怎么都迈不出步子了。
施言墨,当今皇帝身边的红人,看似温和的皮相之下,端的是何等雷厉风行。
京城的市井百姓,当初有多么痛恨安庆长公主,就对施言墨有多敬惧。
那是连只手遮了齐京半壁江山的长公主都给整死的狠人,谁敢惹?
段语嫣这才注意到施言墨的存在,当即面色就变了,惊呼一声:“信阳候?”
她赶忙行了一礼:“不知侯爷大驾光临,小女有失远迎,还请侯爷恕罪。”
“恕不了。”施言墨眉眼冷漠,目光如冰棱一般从她身上扫过,带着几分盛气凌人,“方才听你说,我未婚妻声名狼藉,是个泼妇?”
段语嫣一介闺阁千金,哪怕往日多骄纵,哪里是权臣施言墨对手,一个眼神便唬得腿都软了,磕磕巴巴道:“侯爷恕罪,奴家先前并不知晓宋游鱼是您未婚妻,不然借我一千个胆子都不敢对她不敬……”
“段小姐如此说法,可是觉得本候偏袒未婚妻,为难于你了?”
施言墨沉下声线,面上染霜:“段家在齐京也算得上有头脸门第,竟是连半分礼数都没有?莫说本侯未婚妻,若是别人,就可任由你败坏声名,随意侮辱?”
段语嫣讷讷:“这……”
“女子名声何其重要,若非证据确凿,断不要红口白牙,无端葬送别人一生。”施言墨继续说,神色更加清冷,“若是他人也如段小姐一般肆无忌惮,这齐京的风气,怕是要变了。”
段语嫣语不成调:“侯爷,我……”
我半天,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从小被娇惯,家中长辈从未说过重话,这会儿被施言墨一通数落,何其委屈?
眼泪顿时就落下来了,楚楚可怜,好不凄惨。
周边看客瞧得样子,开始议论纷纷,都道施言墨仗势欺人,把好端端的小姑娘给欺哭了。
宋游鱼原本是想拖施言墨下水,观他狼狈模样,并未想到他竟护着她,还被人给倒打一耙,当即气乐了。
她盯着段语嫣,声音霍然放大。
“段小姐,这世道并非谁弱谁有理,是你先欺我辱我,如今我还未对你做什么,便做如此啼哭样,是要颠倒黑白,再污蔑我一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