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燕凌月并没有感觉燕府有多好，甚至还因为二姨娘燕芷荷，以及燕毅然之前那么多年对她的态度，而有些厌烦燕府。


可当真正踏出燕府，嫁进皇宫以后，她才感觉在燕府里的日子是多麽自由，想出去逛街就去逛街，烦了可以大吼一声，高兴的时候哪怕绕着听雨阁蹦跶两圈，也没人会搭理她。可现在住在明含轩，出门不是遇到皇子公主就是哪个宫的妃子，一言一行都得思前想后。窝在明含轩内，还有秀川整日在她眼前晃悠。一天是这样，两天还是这样，燕凌月想要抓狂了。


更重要的是这两天，她并没有见到王老居士。听周子钰说，他好似出宫祭奠亲人去了。


唯一值得开心的是，第三天是她回门的日子。


燕凌月从没有这般期待过回燕府。一想到李嬷嬷，还有四个丫头，她恨不得扎上翅膀飞回去。一大早的，就从床上跳了起来，还将周子钰给轰了起来。梳妆打扮，带上早就准备好的礼品，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出了宫。


在马车踏出宫门的那一刻，燕凌月掀开车帘，长舒了口气。


“月、月儿，要感觉在宫里憋闷的话，我们可以经常出来走走，”周子钰道。


燕凌月扯了扯嘴角。周子钰是皇子，三天两头的出宫，没人会说什么。但她若也跟着出宫的话，怕就要招惹闲话了。


她以后，是不是就失去了自由？


燕凌月靠在车壁上，望着街道两旁的小商贩，叹了声气。她不怕失去自由，她怕的是即便进了宫失去了自由，也找不到机会报仇。


每每想到这，燕凌月就闷的喘不过气来。若王老居士没有投诚的话，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只可惜……燕凌月拽紧了手心。


周子钰见状，悄悄地握住了燕凌月的手。


燕府。


已经接到消息的众人，老早就在燕府门外等候了。从燕凌月嫁入皇宫的那一刻，她就不是燕家的小姐了，她是九皇子妃，是王上的儿媳妇。燕家无论是谁，哪怕是老太太，再见到燕凌月也得行礼问候。


当九皇子的马车停到燕府门口，周子钰扶着燕凌月从马车上走下来时，燕府众人纷纷见礼。


“祖母，爹爹真是折煞月儿了，”燕凌月赶紧上前搀扶。


对燕毅然一向不怎么热情的周子钰，也难得客气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岳父大人切勿如此见外了。”


“不、不敢，”周子钰这还是第一次对他礼待有加，燕毅然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直到一行人进入前厅坐下，燕凌月环顾了一圈，才发现三姨娘似乎不在。


“三姨娘呢？”燕凌月看向了燕席灵和燕清宁。虽然三姨娘已经是燕夫人了，但燕凌月还是习惯三姨娘这个称呼。


燕席灵和燕清宁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燕毅然，都低下了头，谁也没吭声。


“爹爹？”燕凌月感觉到奇怪了。


燕毅然叹了声气，站在老太太身边的燕利安开了口，“是、是因为我娘……”


燕凌月这才知道，她出嫁当日，二姨娘在后院里大闹了一场，恳求老太太能放她出去，她必定会吃斋念佛，为曾经的罪孽赎罪，为燕芷荷和燕利安这一对儿女祈福。


原本老太太是不同意，但二姨娘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撞了柱子要血溅当场。看着燕利安抱着二姨娘哭的像个泪人，老太太心软了。更何况又值燕府出嫁女儿的大喜日子，老太太一沉思便同意了二姨娘的请求。还派了两个侍卫守着她。


这两天，二姨娘也的确很老实，一直规规矩矩地在祠堂里礼佛。老太太还以为二姨娘是真心悔过了，就让两个侍卫退下了。哪曾想当天晚上，二姨娘就刺伤了去祠堂送饭的三姨娘。


燕凌月听罢，吃惊不已。毕竟燕芷荷刚犯过事，她以为二姨娘肯定再也无法走出那个小院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二姨娘竟然还能被放出来！真不知道是该说二姨娘能力大，还是该说燕利安的面子大。


老太太也后悔了，“都怪祖母，要不然兰儿也不会受伤了。”


燕席灵和燕清宁两姐妹听着听着，就小声啜泣了起来。


燕毅然皱起了眉头，不悦道，“哭什么哭？你们娘亲又没有生命危险！今天是你们五妹回门的大好日子，谁也不能说丧气话。”


燕毅然一发脾气，燕席灵和燕清宁都闭紧了嘴巴。


“三姨娘伤势严重吗？”燕凌月问道。


燕毅然叹息一声，“平日里，我看你和你姨娘相处的挺不错。现在既然回来了，就过去看看吧。”


“那是自然，”燕凌月当即站了起来。


周子钰一看燕凌月要走，也紧跟着站了起来，“我也要去探望三姨娘。”


不用陪九皇子，燕毅然乐得清净，摆手道，“都去吧都去吧。”


燕凌月和周子钰来到三姨娘的院子里时，三姨娘正躺在床上养伤。


一听说九皇子过来了，三姨娘挣扎着就要起床。


燕凌月急忙拦住了，“姨娘好好养躺着便是。”


燕席灵和燕清宁也埋怨道，“娘你就别乱动了，身子最要紧。”


三姨娘“哎”了一声，眼圈不禁红了，“都怪我自己，要不是我多管闲事，非要去祠堂送饭，又哪会闹出这等事。”


“让大家都跟着操心了，”三姨娘拿起丝帕试了试眼帘。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周子钰居然开口了，“三姨娘送饭，善、善良。二姨娘和燕芷荷，是坏人。她们欺负月儿，子、子钰也不喜欢她们。”


这番话，算是说到了三姨娘的心坎里。更何况还是当今最受圣宠的九皇子说的，三姨娘一激动，眼泪又掉了下来。


燕凌月瞥了周子钰一眼，低声凑到三姨娘的耳边道，“其实三姨娘应该感到庆幸。如果二姨娘没有刺你这一刀，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取得祖母和爹爹的原谅了，再加上有燕利安傍身，三姨娘就不怕二姨娘会东山再来吗？”


三姨娘一愣。


燕凌月拍了拍三姨娘的手。


有周子钰跟着，三姨娘自然不能留燕凌月多待，稍微叙了叙旧，就放燕凌月离开了。


燕凌月拉着周子钰直接回了听雨阁。


彼时，李嬷嬷和四个丫鬟，正在收拾行李。


原本在燕凌月出嫁当日，她们就应该跟着进宫的，奈何李嬷嬷腿还没好利索。四个丫鬟又都没经过什么事，没李嬷嬷在一旁提携着，老太太也不放心。于是乎，就又留了她们几日。期间，还特意请了个在宫内待过的老嬷嬷，教她们规矩。


阔别几日，再看到自家小姐，四个丫鬟围上前叽叽喳喳地好一番关切，就担心燕凌月在宫里受委屈了。


反观李嬷嬷，倒是淡定的很。


“有九皇子在，谁也欺负不了咱们小姐。”若不是对九皇子有信心，别说拐着腿，就算拼了命，她也会跟着燕凌月的花轿进宫的。


李嬷嬷这话，将周子钰逗乐了。


“对对，有子钰在，谁也欺负不了月儿，”周子钰拍着胸脯道。


惹得燕凌月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燕府吃罢午饭后，一行人就乘坐马车回了宫。巧的是，马车在行至中央街道时，正好碰到了王老居士的马车。


大老远的，周子钰就挥着手喊王老居士，“师父师父……”


刚开始，燕凌月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王老居士掀开车窗帘，探出头。在看到王老居士的那一刻，燕凌月身子猛地一顿。以往王老居士和她父皇一起下棋的画面，涌入了她的脑海里。


那个时候，除了她的父皇母后哥哥，她最亲的就是王老居士了。


即便王老居士查她功课的时候，总爱拿着板子敲打她的手心，但王老居士也是唯一一个敢不顾她父皇的反对，偷偷地带她出宫教她骑马射箭的人，虽然最后她学的也不怎么样。


想着想着，燕凌月的眼眶里就蓄满了泪水。


那么忠诚于她父皇，疼爱她的王老居士，怎么就向周王投诚了呢？要知道周王还杀了王老居士一家老小！王老居士怎么能容忍？！


马车与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近，燕凌月的心也越来越起伏不定。


之前没见王老居士时，听着周子钰说王老居士投降了，她气愤不已，恨不得跑到王老居士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通。可当真看到王老居士时，燕凌月心里的气，心里的恨，一点也提不起来了。


她父皇不在了，她母后不在了，北燕皇室她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在了，王老居士可以说是唯一幸存的。看着王老居士，燕凌月就仿佛看到了她的父皇母后，她哪里还狠得下心去怨恨。


和周子钰打过招呼的王老居士，看燕凌月眼睛一眨不眨地一直盯着他瞧，眉心微蹙。


“王任仲见过九皇子妃，”王老居士拱手，笑容可掬地向燕凌月行了一礼。


但就是这份可掬的笑容，让燕凌月心里不舒服了。要知道以前，王老居士只有看到她时，才会笑的这么和蔼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