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山脚下停了下来，皇陵上不能走马跑车，只得步行。从山脚下到皇陵祭坛有一千零一步台阶，刘离仰着头看着没有尽头的台阶，感觉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很想罢工了。

前头有两排宫人提着熏笼领路，皇上拾步而上，刘离跟刘峥两人一左一右跟着，后头是按品阶排着的文官和武官，侍候的宫人跟在最后面。阶梯上每隔两米就有一名配着刀的侍卫，站得虎虎生威，刘离数着侍卫爬楼梯，感觉时间过得挺快的。

登顶后，皇上一人上了祭坛，礼部鸣炮，众人俯身跪下，等等，说好的蒲团呢？刘离跟着众人跪在了硬邦邦的地上。

礼炮停了后，是连着十一声的鸣鞭，皇上手持香火扬声道：“孝玄孙嗣刘怀敢昭告于列祖列宗：惟以后进之姿，遵先圣遗训，克己复礼，勤政爱民。望列祖列宗，庇佑我朝，福泽绵延。特此祭告，愿先圣鉴之。谨告！”

文武百官也异口同声道：“特此祭告，愿先圣鉴之。”福临上前接过皇上手中的香火，皇上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祭祀完了，皇上走下祭坛，领着刘离和刘峥进了内室，地上果然摆着三个蒲团，刘离暗暗松了口气。门外的文武百官们还苦哈哈的跪在地上呢，真惨！

皇上在中间的蒲团上跪下，刘离安静的跪在了右侧的蒲团上。

“离儿，峥儿，你们从未见过你们的皇祖父吧？你们还未出世，皇祖父就去了。父皇却是记得清楚，一日不曾忘怀。先皇亲自教导朕骑马射箭，写字画画，一点点教朕如何治国，如何御下，如何行军。先皇去世时，尚不满四十。”

“是蛮夷的坏人杀了皇祖父是吗？”刘离问道。

“是，蛮夷不惜以两千兵将为饵，诱你皇祖父进陷阱，我们全军覆没，连先皇尸身都寻不出来。”

“母妃同我说，父皇上战场时，不过十五岁，很是英勇。”

“是，先皇驾崩后，朕临危登基。蛮夷杀了先皇后，士气大涨，隐隐有挥军南下的势头。朕当机立断，御驾亲征。”

“父皇不害怕吗？您才十五岁。”

“怕自然是怕的，朕从未上过战场，一日的急行军，能将大腿内侧磨得起一层水泡，水泡起了破了，多几次，就会长成老茧了。朕……若不上战场，便要眼睁睁的看着蛮夷杀了朕的父皇，再夺了朕的江山，屠戮朕的子民，朕别无选择。你们要记住，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生在天家，应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不可自私娇狂，鱼肉百姓。也不可胆小怯弱，遇事逃避。”

“谨遵父皇教诲，”刘离跟刘峥异口同声道。

“父皇，后来我们赢了，您为什么不乘胜追击，灭了蛮夷替皇祖父报仇？”刘离道。

“蛮夷幅员辽阔，善骑兵。若是追着进了蛮夷，胜率只有四成，且无论什么名义的战争，都是劳民伤财的。纵然父皇也很想报仇，但这不是百姓愿意承受的。所谓国家，国在前，家在后。能懂吗？”

“儿臣省得。”刘离俯身道。

刘离不知道已经跪了多久，他已经左腿换右腿，右腿换左腿的换了好多次了。

“午时到，进膳。”福临扬声道。

刘离看着漆木盘子上的一个白馒头和一碗清水，这就是传说中的寒食了？

“先贤领军打仗，为了节省时间往往随身携带干粮，途径小溪便将水壶灌满。你们也尝尝，感受一下先辈们的艰辛，忆苦思甜，才能更好的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是。”刘离跟刘峥将馒头拿了起来。

天寒地冻的，还带着游行了这么长时间，馒头果然已经冰冷坚硬了。

“父皇，将士们为何不将干粮烤软了再吃？”刘离举着馒头问道。

“因为篝火会有烟，容易暴露行军位置，那就成了明晃晃的活靶子了。”皇上笑道，“日后将你丢到军营里待些日子，你就都知道了。”

“好！”刘离应道。

“父皇，儿臣也要去。”刘峥忙接了一句，真正的将军和兵士，真正的军营，他神往已久！

“哈哈，朕的儿郎都是不怕苦的好孩子，哈哈。”皇上龙心大悦。

刘离咧着嘴笑了笑，小小的咬了一口，有点硬，但不至于咬不动，刘离知道，一般的百姓怕是连这样的细粮都吃不上。慢慢吃，多嚼几次，其实味道还行，刘离又喝了口水，山上的泉水其实并不是冰冷的，入口回甘。刘离吃得很开心。

刘峥也拿起了馒头，每年都要吃这个干粮，大冬天的吃这冰冷的食物，还得吃完，也不弄个热汤，泡着吃也行啊！刘峥又咬了一口。

用完寒食后，一直跪到了未时末才又听到了响亮的鸣鞭，鸣鞭九节后，便意味着可以起身了。刘离感觉腰部以下已经没有知觉了，酸麻疼涨的让人想哭，皇上扶着福临的手慢慢的站起来，笑着看着两个颤颤巍巍的儿子，“往后多加锻炼，就不会这样难受了，哈哈。”

刘离站着缓了缓，待酸麻的劲儿过了才敢动动腿脚。反观刘峥，竟是咬着牙捶打小腿，想让经脉畅通。三人略歇了会，才走出内室，外头文武百官也已经起身了，列成两排垂手候着。

皇上立在台阶上，扬声道：“礼毕！愿我上阳国繁荣昌盛，山河永固！”

刘离跟刘峥又跪地，跟百官一起高声祈求：“愿我上阳国繁荣昌盛，山河永固！”

皇上点点头，走下台阶，刘离跟刘峥跟上。接下来，就是那一千零一步台阶了。福临上前搀着皇上，年年祭祀完，膝头都会一片青紫，需得日日涂抹药酒，过上月余方能消退。他很是心疼主子。百官里年岁大的老臣，支撑不住，晕过去的也是有的。太医院备了竹椅，由侍卫抬着，随在队伍的最后面。刘离跟着皇上的步伐，走的久了，膝盖的疼痛愈加明显。想哭！感觉膝盖跟没了似的，每走一步都好痛。百官也是咬着牙在坚持。

终于到了山脚下上了马车返程了，刘离长舒一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