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妹，你不是开玩笑吧？”牛魔王张口结舌，久久后才说了这一句。

“谁和你开玩笑了，”我赶紧澄清用意，并拍起了牛屁，“惊蛰了，要耕作，哥哥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牛，耕个田绝对是小意思！”

“我堂堂积雷山和火焰山山主，又是平天大圣，怎么……怎么能和普通牛一样耕田？”牛魔王扭过头去，执意不肯。

“哥哥……”我拉着他的袖子哀求道，“求求你，就帮帮我这回吧，如果今天再不耕好地，就来不及播种了。”

“可……可是，如果这种事传出去，哥哥我的面子还要不要！”牛魔王被我一求，口气又有些松软。

我见事情能成，赶紧对天发誓：“苗苗保证不将今天的事告诉别人！”又拖过在田边蹲着偷偷发笑的银子，也让他发了个誓言。

牛魔王平素对我是百般疼爱，只恨我从不要求他帮忙做些什么，这次难得的恳求自是难以拒绝，犹豫许久，终于咬牙就地一滚，显出原身。那可是头比寻常耕牛大上一倍多的五色神牛。

我欢欢喜喜地拿起犁，学着其他田里的农人般，给他套上去，这也是个大工程，我整理了半天才算是弄得正确。小茶从远处走过来，手里挽着个篮子，见到银子后开心地叫：“银子姐姐，吃饭了。”她转过头，看见田里的牛魔王，骇了一跳，又问道，“这是哪里来的牛？怎么那么大头？”

“借来的。”银子简单回答。

“好漂亮。”小茶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好奇地伸手想摸摸，牛魔王回头打了个响鼻，吓得她又跑开了，躲到远处的大树下，悄悄地看，不敢走近，看了一会后就给银子找借口斥了回去。

我正准备扶犁耕作，没想到牛魔王扭扭头，将我甩开，自个儿往前走去，田地在犁下耕得又深又整齐，非常漂亮。

“哥哥，不用急，慢慢来。”我贴心地安慰，结果牛魔王耕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银子悄悄走到我身边，和我商量起接下来的耕作计划：“抓虫可以交给我，我让附近的乌鸦过来吃虫，顺便赶走那些想吃谷子的鸟。”

我点点头，跟着说：“浇水也不用麻烦，和敖云打个招呼，让他找条龙晚上来定时下点雨就好。种田还要做什么？”

“播种、施肥、收割，应该没什么了吧？到时候看人家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银子扳着手指数了数。

“施肥就让老鼠妖去解决，它自从拜了山头后，几个月都没有给我保护费，就工作偿还好了。”我早已收复了向家村附近的一群小妖，让他们乖乖听我话。

“播种和收割就自己来吧，总不能什么都不做。”银子对我的做法表示非常满意。

我们还没商量很久，牛魔王在片刻间，就将土地耕作完毕，他一身的怨气和力气没处使，还顺手将隔壁的田都耕了几亩。这才走上岸来。

我急忙上前道谢，牛魔王喘了口气正想开口说话，远处传来了向青的声音：“苗苗，我借了把锄头来耕地，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地已经耕好了。”我欢快地回答。

“啊？”向青走到近处，看着牛魔王和耕得整整齐齐的地，有些吃惊，“哪里来的牛？”

我赶紧一把将他拉过来，纠正了语病：“这是牛，也是你大舅子。”

“牛？大舅？”向青呆立当场，理了很久头绪，才弄明白两者间的关系，是我的妖怪亲戚上门了，于是急忙道谢仗义耕地之恩。

“免了，你要好好对待我妹子。”牛魔王准备变回原形回家去，没想到后面又传来了大嫂清脆的声音，“小叔，你刚刚拿的那把锄头的柄不太行，我给你换吧。咦，哪里来的那么俊的牛？”

这下子完了，我们不敢动了。眼睁睁地看着大嫂走上前，对牛魔王上下其手，非礼得不亦乐乎，还不停大声叫嚷：“相公过来看看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那么壮的牛。”

这下子好像炸了锅似的，一群农人都围了上来，对着牛魔王指指点点，还伸手去摸来摸去，想看他牙口。

“真是好牛……我种田种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壮的牛。”

“这身子，长得太漂亮了，我们怎么就养不出那么好的牛。”

“向家小二的吗？可以借来用用吗？”

“青儿，借给叔叔用一下吧？晚点就还你……”

众人七嘴八舌，弄得牛魔王差点发飙，要是他真的发起飙来，后果难以想象。我和向青看着牛魔王幽怨而愤怒的眼神，流下了满头冷汗。

“冷静……你要冷静，所谓牛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总有丢脸的时刻。比现在更丢脸的事我都做过，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开些就好，”我挖空心思努力地劝解他，“如果你真的生气，等下打我骂我出气就好，千万不要对普通村人动粗。”

“理智，你要理智，所谓人生总是处处充满意外，我们要勇于面对，不能逃避，逃避是懦夫的行为，”向青也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安慰，“如果你真的生气，千万不要打苗苗，来打我出气就好了。”

“算了吧，跟着这只猫，什么奇怪的事都会发生，你看看我这身打扮，应该能平衡不少吧？”银子也走上来凑热闹，“如果你真的生气，就狠狠揍他们俩，千万别找我，我是无辜的，受不起你拳头。”

“你们几个在旁边嘀嘀咕咕做什么？”大嫂不解地回过头来，又问道，“这牛是哪里来的？”

“我们从积雷山下村子借回来的。”向青急忙回答，这阵子他撒得谎恐怕比以前两辈子加起来都多。

“没听过那个村子啊……”

“在什么地方？”

旁边的人又议论起来，大嫂满脸羡慕地摸着牛魔王的脊背，提了个主意：“你们没那么快还牛吧？我们隔壁二姨家的漂亮母牛快发情了，不如拿去交配一下，这牛那么好，生出来的小牛肯定也好，我们去买下，长大后就是种田的好帮手。”

此言一出，将牛魔王吓得魂飞魄散，他甩开四条腿拼命飞奔进入树林，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小叔！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大嫂顿时急了，“这种好牛弄丢了赔不起的。”

向青得令，撒腿就跑，我也赶紧跟着追了过去。

顺着足迹跑了好一会，才见到牛魔王已经变回原形，坐在一棵大树下喘着粗气，我知道他不高兴，赶紧走上前赔笑道：“哥哥，今天辛苦你了，让你受委屈了。”

牛魔王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想想后，继续说：“哥哥……你都有两个老婆了，可千万不能和那些不要脸的小母牛交配，否则罗刹嫂子发起脾气来，你又要跪搓衣板了。”

“你！”牛魔王不知为何气得半死，他伸出蒲扇大的巴掌，似乎想打我，吓得向青赶紧上前拦截，没想到那个巴掌转了个圈，打到了他自己的腿上。

“哥哥，你怎么了？这种原则性错误绝对不能犯，只能在心里想想就好。”我估摸他在懊恼没有机会亲近漂亮的小母牛，又害怕罗刹找自己麻烦，赶紧继续劝。

“苗苗，你别说了……”向青一把掩住我的嘴，拉到后面去。然后自个儿赔笑道，“大舅，她乱说话，不要放在心上，我请你吃顿饭赔罪好不好？”

“我不吃饭！”牛魔王粗声粗气地说。

向青有些为难：“你大老远来一趟，我们又添了那么多麻烦，连个东道也不让我做，实在太不过意不去。”

“我要喝酒！”牛魔王突然笑了起来，刚刚的懊恼一扫而空，拉着向青勾肩搭背，“你陪我喝。”

“我酒量不好。”向青有些为难。

“你酒量好我还找你喝什么酒？”牛魔王吹胡子瞪眼睛地骂说，“就是要将你灌趴下，以消我今日心头之恨。将来还可以对人说，我老牛可是把你给喝倒了。”

向青无奈，只得应了，他转身让我不要跟着去，自己回家先吃饭歇息，晚点他会尽早回来，但不要等门了。

我没有办法，只好由得他们去。自己回田边，大嫂见我回来，焦急地问：“那头牛呢？追到了吗？”

“追到了，向青送回去了。”我和银子一起收拾农具，随口回答。

没想到大嫂又不放弃地继续问：“那配种呢？你们去和什么积雷山的那户人家说说看，我刚问了二姨，她说没有问题，将来生了小牛还可以卖给我们家。”

“啊……”见到大嫂态度如此坚决，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求助地看向银子。

银子略一思索，上前笑道：“那个牛没办法配种，都已经阉了。”

“怪不得长那么高大，”大嫂若有所思地晃神了一下，又遗憾地叹息道，“真是可惜了……”

见她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我赶紧拉着银子回家去，准备第二天再来播种。没想夕阳刚刚染红天际的时候，去上学的小猫又回来了，正笑嘻嘻地在院子和小茶玩游戏，仗着对方看不清自己的小动作，骗得人家要死要活。小茶见银子回来，又要迎上来，没想到银子将手中工具丢了给她，说最近太累，想回落英山休息阵子，说完后就跑了。

我没有阻拦他的离去，只是上前询问早归的小猫：“你该不是逃课了吧？”

“没有没有，”小猫笑着回答，“是蓝羽神女放我假了，所以跑来陪娘亲。”

“就算放假，也不可以松懈练习，”我大义凛然地教训儿子，“正好现在左右无事，你就跟我去练习一下武功吧。”

“好。”小猫回答得干脆利索，他丢下小茶跟着我跑了出去。

我领着儿子，两人跑去几里外的树林，找了个人迹罕见的地方，变回原形，开始切磋起来。

“腰部不够力，腿的劲道都发自腰，这样软绵绵的是打不痛人的，”我一边打一边和小猫训话，“速度可以再快点！你的腿短，打不中的时候可以躲。”

小猫突然气息猛涨，他在半空中翻身，用手撑地，双腿狠狠地连环踢出，我有些轻敌，险些被踢中侧腰。这时候他才坏笑着说：“兵不厌诈。”

“干得好，”我不由赞美道，“你有猫和蛇的血统，就是应该擅长隐藏气息，要好好利用，对付打不过的家伙就采取暗中等待，寻找机会攻击的办法，好像捕猎一样。”

小猫停下动作，揉揉脑袋说：“牛魔王伯伯说得和你不一样，他说打架就要光明正大，偷偷摸摸不像话。”

“你听他胡说，”我笑着摇摇头，“他的那个身形怎么可能隐藏起来，当然说要光明正大打架啊。而且生死决斗谁管你什么大道理，最后活着站下来的就是赢了，别人爱怎么说是他们的事。”

“原来如此，要取长补短，不计较闲言碎语。”小猫点点头，继续跃入战场。

天渐渐黑了，月凉如洗映在树梢，有些寒意。我见练习得差不多了，上前拉着小猫要回家去，他还别扭着说要翻盘，怎么也不肯走，想多练一会。

我向来是搞不定儿子，只好听他的，继续练习。

当全副注意力都用在小猫身上时，未料，有匹白马突然从旁边高高的草丛中窜了出来，马上还驮着个光头和尚，他长得眉清目秀，鼻梁挺直，唯有嘴唇略厚，看起来神态慈祥，和蔼可亲。身上穿的是灰色僧袍和大红袈裟，还有对破僧鞋，看起来非常穷酸，唯独头上戴的那顶帽子分外漂亮和特别。那是金色镶嵌红边，做莲花造型的帽子，每朵莲花的花瓣上还有各式彩色的佛祖肖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被佛光笼罩似的，有些圣洁的感觉。

回过神来，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是猫妖打扮，没有变回人身，顿时有些心虚起来。正在思考和小猫是应该躲藏还应该是上前打招呼请他不要乱说话的时候，那个和尚突然惊天动地的惨叫起来：“徒儿救命！这儿有妖怪！妖怪啊！你们快来啊！”

那声音高得几乎可以冲破云霄，直达九天，震动方圆数里……将我的耳朵都给震得嗡嗡响起来了。

==

封推~所以更新字数增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