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相沐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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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变成了个普通女孩子,像大嫂一样穿着平凡的土布衣服,洗衣做饭,缝补养猪。向青每天早上都出去干活,我会从厨房里赶出来,擦擦手上的水珠,替他整整衣服,理理头发,然后目送他一步三回头的渐渐远去,然后去清凉的河边和许多女孩子一起洗衣服,顺便玩水打闹,互相说笑。

待到洗完衣服后,擦一把额上汗珠,从小河边踏着碎石铺成的小路慢悠悠往回走。此时已经将近正午,阳光从门口的梧桐树茂密的叶子缝隙间透过,照在沙土地上,画出许多细碎的光斑,后园里种的油菜也开花了,嫩绿夹杂着黄金色,勾引来许多蝴蝶,有蓝色的、绿色的、红色的、凤尾的……绕着油菜田,绕着屋子,欢快地飞来飞去。

婆婆抱着只黑色的猫,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那只黑猫半眯着绿色眼睛,抬起头无奈地看了一眼,跳下来,爬去打谷场空闲的地方,滚来滚去,露出肚皮晒太阳。大嫂则在屋子外面绣花,绣的是对结子石榴,颜色红艳艳的,非常好看。

农闲时节,大家都不会太忙碌,我将洗好的衣服晒起,采了些漂亮的野花,坐去门口的柴垛上晒太阳发呆,邻居家的孩子跑过来,纷纷闹着让我陪他们玩翻绳花,跳房子,还要过家家。这些简单的游戏,我玩得非常起劲,不知不觉,又是一日黄昏降临。

昏鸦啼叫,耕牛归家。夕阳血红血红的,将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迟暮的霞光。

婆婆突然不见了,大嫂不见了,邻居的小孩子也不见了,剩下那只黑猫叫了几声。我懵懵懂懂地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匆忙站起四处寻找大家的踪影,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身上朴素的衣服化成了华丽的绮罗,头上的丝带变成了贵重的金珠,我长出了猫耳朵和尾巴,站在这个平凡的村子里,和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

我想尖叫,我想找向青,可是我叫不出也动不了,金珠好重好重,仿佛泰山压在自己身上,绮罗好重好重,仿佛地狱里寒铁炼成的锁链将自己束缚。

骤然,乌云密布了整个天空,电光划过,雷鸣轰隆响起,我想跑又跑不掉。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清凉的雨点一滴一滴打下,浸湿了自己的衣衫,和因紧张竖起的毛皮。

寒冷中,一双温暖的手臂伸出,将我紧紧拥入怀中,他平缓稳重的心跳让缓解了我紧张的神经,熟悉的气息抚平了我慌乱的情绪。

“苗苗,快醒醒,醒醒。”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向青温柔的脸映入眼帘,他有力的双臂紧紧缠绕着我,笑容里有些欢喜:“你怎么在门口睡着了?晚上那么冷,应该在房间里睡。”

“我在哪里?”迷迷糊糊,我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直到抬头看见满天星辰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在等你。”

“傻瓜,”向青无奈的说,“我不是让人捎了话回来,让你别等了吗?若是我明天早上才回来,你岂不是要等到明天早晨?”

“没关系,我不怕冷,而且今天特殊。”我猛地想起正经事,赶紧将刚刚的梦境抛之脑后,急匆匆地转头冲向厨房想端出留下的饭菜,没想到饭菜早已凉透了,我又手忙脚乱地重新生火热饭,可是越急越生不着火,气得我直跳脚。

向青悄悄从厨房外伸过头来,他笑了笑,走到我身边,轻轻地帮我重新添柴加火。鱼的香味慢慢从锅里飘了出来,弥漫在空气中,散发出温暖的气息在我和向青间环绕,这种感觉让一向无法无天的我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火候差不多后,向青揭开锅盖,看了看里面的鱼,轻轻问:“是你做的吗?”

我点点头,又扑去旁边找出碗筷,洗了洗后递到他手中期待地说:“你尝尝。”

向青满怀歉意地对我说:“对不起,早知道今日是你做饭,我就不拖那么晚回来了。”

“没事,就怕冷了不好吃而已。”我一点也没觉得哪里好道歉,只一个劲地催他快吃。

向青尝了口后,笑着问:“这不是附近有的鱼吧?”

“当然,”见他一口吃出来历,我也无意隐瞒下去,自豪地说,“这可是我下东海抓的团扇鱼,普通人类,就算皇帝也没这口福。”说完后,我眼巴巴地看着他,想要赞赏。

“你昨夜匆匆离去就是上东海抓鱼去了?”向青惊讶地问。

我再度点点头。

向青有些惊讶,他嘴唇蠕动许久,最后只是简单说出“谢谢”二字,他拉过一张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细细地将我留的饭菜一口口全部吃光,然后抬头对我说:“这是我有生以来吃过最美味的饭菜。”

得此赞美,猫生无悔。所有的疲劳和辛苦全部消散无影,我乐呵呵地抢过他的碗筷去洗干净,向青倚在门边看着我,眼神炽热,仿佛想化成石头,就这样子一辈子看下去。

不知为何,脸皮甚厚的我这回也给看得有些害羞,赶紧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搔搔耳朵,准备回房睡觉。

走过门边时,向青却一把拉住我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那个……我今天去叶家的事,你不打算问吗?”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这才发现完全忘了这回事,听他提起,赶紧附和:“结果如何?”

“叶家女儿病了,叶老太爷急得不行,前几日送她上县城看病,至今还没回来,所以这亲还没退成,你再耐心等等,待到他们一回来,我再次上门。”向青好像有些害怕我生气似的,低着头解释。

“那就等吧,没关系。”我压根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我今天并没有去收妖,”向青停了停,又抬头悄悄看了我眼后继续说,“我去了五十里外的县城。”

“去哪儿做什么?”我不明白。

他从怀里摸索片刻,缓缓拿出一个油纸小包裹,打开后又是一层普通的白纸包裹,打开白纸包裹后又是布包裹,最后拆开布包裹,露出一根闪亮的银簪,簪身上刻着条鱼形花纹,簪头打造成猫的形状,眼睛部分镶嵌着两颗小小的绿松石。手工普通,但是非常可爱。

“这是?”我好奇地问。

向青深呼吸一下,将这个簪子送到我面前,有些紧张地说:“送你的,不知道喜欢不?”

“当然喜欢,太漂亮了!”我赶紧接过簪子,想将它插去发上,可是怎么弄也弄不好。

向青走到我身后,接过簪子,细细地替我重新绾发:“你和我一起,我都没送过什么给你,今日到叶家镇办完事后觉得天色还早,想给你买些礼物。问了问人,似乎说是给女孩子送簪子最好,可是叶家镇没有好金铺,于是我赶了点路去远些的江城找银匠打了这个簪子,想给你个惊喜,就没有明说,结果错过了你亲手做的晚饭。”

“没有错过,永远都不会错过。”发髻绾好了,我照着镜子左看右看,非常欢喜。

向青突然将我拉过来,用他粗厚温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从额头慢慢地滑落,一直摸到唇。他又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在唇上烙下一个炽热的吻。我闭上眼,感受这甜蜜的时刻,这相沐相依的时刻。

“爹爹,娘亲,你们在做什么?”

一把清脆的童声从门外传来,打断我们的缠绵,我慌慌张张地回头,见是小猫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门口,不高兴地说:“我找不到厕所在哪里。”

“你昨日去过厕所的。”向青的声音有些郁闷,但还是指了下方位。

“我忘了。”小猫走过来拉着我无辜地说,“娘亲,你带我去,今天晚上好冷,我要和你睡。”

“好好,娘亲带你去。”我难以抗拒自己孩子的撒娇功力,赶紧答应。

小猫看看我脑袋上的簪子,突然坏笑一下,对向青说:“簪子这种礼物,都是女孩子送给男孩子定情的啦,为啥是爹爹送给娘亲呢?”

向青顿时窘了。

然后猪圈里小茶的隐约哭声也随着风传了过来,引起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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