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绒可以确定在刚才的所有对话和行为中,自己并没有留下任何“我已经听到那段录音”的证据,而商夜没有把整个问题阐述清楚,也恰好证明了他并不确定这一点,因此他的发问是留有余地的。
这是一个完全可以装傻糊弄过去的的问题。
——是的,顾绒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隔着几米阳光,她久久的看着商夜在光芒里显得有些模糊的面目,却突然抛弃了“正确做法”,头也不回的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出奇冷静,也出奇果断的,她轻轻开了口:
“是。”
她看着商夜,神情和声音无波无澜:
“我听到了。”
商夜的表情有短暂的空白,随后才有惊讶慢慢的浮现上来。
这一瞬再不需要任何补充。
那句问话就像是一个危险的暗号,而本来可以装作不懂的顾绒此刻已经回应了这个暗号。
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被她自己毫不犹豫的捅破,让两侧面目模糊的人都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你听到了那段录音,知道了我和白颖有所牵扯,知道了我和毒品有所牵扯】
【是的,我知道了】
——那简单的两句问答之间,隐藏着这样的对话。
商夜从长椅上站起来。
一下子拔高的身形在阳光下渐渐向顾绒走近,最终站定在了顾绒面前。
看着顾绒,他有些疑惑的问她:
“我不太懂你为什么要回答,你本来可以不用暴露的。”
顾绒静静凝视他的表情。
是和之前没有任何差别的样子,如果是不知情的人远远看着,恐怕只以为我们是在聊“你梦到什么了”之类的普通问题吧。
似乎暴露与否对他来讲没有任何影响,他并不会因为被知道了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就显露出黑暗或者冷漠的样子。
是因为这样的温柔本来就是他的真实形态呢?还是因为面具戴了太久已经和本身彻底融为一体了?
顾绒脑海里想着这些问题,嘴唇却翘了翘,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是一个奉行等价交换原则的人,真实才能换来真实,所以想要从你这里得到真相,我觉得自己也应该诚恳一点才行。”
她笑了笑:
“就像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即便我和你很有共鸣,但是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不相信。“
商夜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那可真让人伤心。”
“为什么?因为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不管我说的是真是假,你的不信任都会让我觉得伤心。”
“那你还真是自私又自大。”
顾绒笑了起来:
“就算自己撒谎也想要得到别人的信任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以为每个人都会这么想。”
“当然不是。”
顾绒毫不犹豫的回答他:
“撒谎的人都应该先为自己感到心虚,这才是理所当然的。”
“真是可惜。”
商夜微笑起来:
“我这辈子好像都没有过心虚这种感觉呢。”
“那你可真是个奇葩。”
“这算是人身攻击吗?”
“不,是夸奖。”
顾绒也微笑,紧接着她又毫无预兆的突然问他:
“那么现在可以重新回答我吗?你到底是希望你妈妈知道你却不想来找你,还是希望你妈妈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