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划过，其上正有一老一幼。

老者须发皆白、慈眉善目，身着黑衣，自有一股恬淡之气，幼者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也是一身黑衣，精巧中带着几分威严。

此时此刻，老者乐呵的看着小姑娘拿着竹条打水，不时指点几句。

陈夭认得那老者，是在水神寒窟见过一次的福大师，可心中那份感觉并非老者，而是那背对着他的小姑娘。

“那便是福大师的外孙女吗？我确定没有见过……”陈夭心奇，总感觉小姑娘身上有股熟悉和亲切。

很快，小船远去，消失在弯弯曲曲的水道中，那种感觉也渐渐消散。

“为什么？”陈夭心疑，驾船追了过去。

远远的，他看到那条小船。

“糖葫芦……”一声吆喝传来，小船上的小姑娘循声望去，可福大师并没有停下，在小姑娘的期待中划船远去。

陈夭微微一笑，很快靠岸，一连买了十多根糖葫芦，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他抓着一个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

“不同的世界，相同的味道。”陈夭赞了一声，不由得想起封星的曹国都城，化身晶蟾的林雪大卖特卖，糖葫芦就是其中之最。

那时觉得烦恼，如今回想却心中温暖。

曾经的岁月一去不复返，那样的时光再难出现。

他驾船继续前行，不多时越过福大师的小船。

感觉有目光落在身上，又有细微的吞咽声传来，他怪异的转头，正见小姑娘呆呆的看着他手里的糖葫芦。

不久前离得远，或许是受到福大师的影响，陈夭无法探出小姑娘的境界，此时靠的近了才发现，对方居然极为接近化境。

在修行界，绝大部分修士在这个年龄甚至还未正式修行，可她却已走到大部分人一生的绝巅。

想想自己修行之路，不要说接近化境，哪怕是从宝境到玄境都经历了十多年。

不同的人，不同的机遇，人与人的差距有时就是这般巨大。

“福大师神秘，他的外孙女又有怎样的身份？”陈夭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觉察到陈夭的目光，小姑娘紧忙转头，装模作样的拿竹条打水。

陈夭暗笑，有意将船的速度降下，与小船并行，依旧吃着糖葫芦。

小姑娘试探的瞄了瞄，又将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糖葫芦上，有些渴望的动了动小嘴，那细微的吞咽声再次响起。

陈夭转头看去，小姑娘反应倒快，当即转头，依然拿竹条打水。

福大师不喜，有些恼怒的看着陈夭，却想不到陈夭嘿嘿一笑，一眼瞪了过来，这让福大师愕然，也瞪了一眼陈夭。

“小妹妹，想吃吗？”陈夭稍微挥动糖葫芦，微笑道。

小姑娘的眼睛被糖葫芦吸引，跟着摆动，却仍以极大的毅力扭过头，微微哼了一声道“不吃。”

福大师拂须微笑，有些不屑的瞥了眼陈夭。

“真好吃，酸酸甜甜，小妹妹，你还没吃过吧？”陈夭笑道。

“早就吃腻了。”小姑娘偷偷看了眼糖葫芦，急忙转过头。

“哦，那你知道它就什么名字？”陈夭道。

“不告诉你！”小姑娘吞了口口水。

福大师满意一笑，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夭。

陈夭正色道“你肯定不知道，它叫做饺子。”

“胡说，它叫糖葫芦。”小姑娘不满道。

“真聪明，来，送你一根。”陈夭递过去足有八根糖葫芦。

小姑娘有些犹豫，福大师严肃道“这东西有毒，吃多了会死。”

“那大哥哥吃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还活着。”小姑娘不解。

福大师又道“大人吃了没事，小孩吃了就不行。”

小姑娘看向岸边，正有几个小孩兴高采烈的啃着糖葫芦。

一个路过的船家笑道“先生，不能这么哄孩子，小老儿孙子天天吃呢，可喜欢了。”

福大师面色尴尬，陈夭急忙将糖葫芦塞在小姑娘手里，并蛊惑道“这老头没安好心，他怕你吃多了糖葫芦，以后天天要他买，所以才骗你，十分阴险。”

“外公，你不是有很多钱吗？”小姑娘道。

福大师道“我辈修行之人一定要克制，这口腹之欲就是修行魔障，一定要警惕。”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听着，但还是一口一口的吃着糖葫芦。

福大师轻叹，任由她去了。

舟船漂泊，不久到了城外河畔。

福大师牵着小姑娘上岸，想着要弄清小姑娘的身份，抑或得到福大师关于丹道的指点，陈夭就跟着下船。

草地上，三人前行，小姑娘不时回头看着陈夭，似乎要在陈夭身上发现什么。

“觉得很熟悉吗？”福大师道。

小姑娘点头，眼里闪过疑惑。

“这样就对了，以后你总会明白。”福大师停下来，看着陈夭道，“当年见你，不过化境中后期，如今却是难得一见的准悟境。”

“水神寒窟有危机，却也有更大的造化。”陈夭在进入灵洲前就已经敛去真容，但在福大师这等强者面前一切遮掩都毫无用处。

“这个时候，你来到这里，怕有着不小的目的。”福大师道。

陈夭微微一怔，点头道“我需要为未来早做打算，时时防备如何安心修行？”

福大师叹道“梦城的遭遇秋山氏难辞其咎，你要量力而行，适时而止，不要忘了肩上的责任，人总要向前看才是。”

“我明白。”陈夭道。

“你炼出的阵丹我大都见过，其中有一些问题。”陈夭还未开口求助，福大师就先一步指点。

两人一问一答，没有高深至理，有的只是简单与朴素，小姑娘听着奇怪，不时好奇的观察陈夭。

渐渐的，陈夭有了明悟。

要在丹道上走的更远，就需要将自己的道融入其中，曾经的他无法做到，但现在已经具备条件，这是他通往青丹师必须要走的路。

原本以为成为青丹师需要高深的感悟，需要独特的进境之法，直到今天才明白，成为青丹师就像是返璞归真，一切从简，唯一要做的就是走自己的路，一如修行。

对于未来的丹道，陈夭有了明晰的方向，福大师给予他的仅是一些提点，但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丹道也是修行法的一种，只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涉入。”福大师缓缓道来，从丹道转入古道始三族，又将述到普通人类，而后提及众多天地物类。

他是说给陈夭听，何尝不是在给小姑娘讲解。

“老夫蹉跎大半生，老来得女，如今才得外孙女。”福大师满是溺爱的看着小姑娘，笑道，“有缘还会再见，就此别过。”

小船越划越远，消失在茂密的水草中。

陈夭身体突然一震，体内那缕造化之气竟被隐藏起来，一缕福大师的神念在他身旁荡漾。

“她的名字叫做方美夏……”陈夭久久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