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米娜笑个不停地将所有闲杂人等都请出治疗室后，屋里就只剩她和陆铭，羽堂堂三人。

羽堂堂这才没好气地说道：“我刚刚的意思是，我的种族不是人类！想哪儿去了！”

“不是人类？你本来就不是人类，而是混血啊！”米娜指了指她那一头黑发，不解道，“你这头发，不还得靠精神力维持颜色的幻化……哎？不对，你都昏了十天了，头发怎么还是黑色的？不是应该变成和我一样的金色吗？”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羽堂堂转头看向她，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人鱼一族的发色本就是有各种颜色的。”

米娜眨了眨眼睛，显然更迷茫了，完全不明白堂堂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人鱼嘛？哪来的各种颜色？难道她的金发以后还会变色？

羽堂堂轻咳了一声，视线有些躲闪地看向墙角，飞快地说道：“你是我妹妹。”

“哈？”米娜一愣，亏得她听力还不错，要不然还真听不清她刚才说的是什么。

待到反应过来之后，她突然有些扭捏地搅了搅手指，脸色慢慢红了起来，呐呐道：“堂堂，我知道你最爱我了。可是……可是你宠着我就好了……我……我不一定要当你妹妹的……”

一旁的陆铭脸色微僵，语气生硬道：“堂堂的意思应该是说，她的意识本体，或者说她在附身之前，真正的身体应该是你的血缘姐姐。”

这次，米娜彻底怔住了。

嘴巴慢慢长大，直到大得能吞下一整个拳头，才“磕巴”一声猛地合了起来，“你说什么？！”

不知是惊讶，还是紧张，她的声调都走了样，尖利得十分刺耳。

羽堂堂轻轻点了一下头，内疚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个能量匮乏的中位世界孵化诞生。”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米娜脸上不见惊喜，反而急得快要哭出来，仿佛这是一个令她无法接受的噩耗。

她祈求地看着羽堂堂，哽咽道：“我不当你的妹妹好不好？我可以变形的！我可以变成猫，变成狗，哦，对了，你喜欢小猴子，我也可以变成小猴子的！我……我不想当你的妹妹……”

陆铭闻言，不由皱了皱眉。

他原本以为米娜是因为对羽堂堂抱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爱慕之心，才会这么排斥这个事实，可她的反应却未免太过恐惧了。

是的，就是恐惧。

他离着米娜至少隔着半臂距离，都能看出她身体的颤抖，若不是半靠在堂堂床边，她恐怕都要站立不稳了。

可问题是，以堂堂对她的态度，就算不能接受她为伴侣，也不会赶她离开，但米娜的反应却好像是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狗，仿佛堂堂随时都会上前踹她一脚似的。

陆铭转头看向羽堂堂，却见她的神色更加黯淡。

“你怪我也是应该的……你应该恨我的……我明明已经弄丢了你一次，可是找到你之后，也没有对你很好，还经常骂你……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

羽堂堂很少会露出如此晦暗的神情，陆铭至今都记得初初在娜迦星醒来时，见到的那个神采飞扬，张牙舞爪的少女，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举手投足之间多了越来越多的束缚，就像是被蛛网牢牢缠住的猎物。

直到这一刻，被捆住手脚的少女终于放弃了挣扎，彻底地杀死了那个真正的自己。

陆铭不由心疼地牵起她的手，轻声道：“堂堂，别这样。米娜从没怪过你，她和之前的你一样，什么记忆都没有，你不要自己怪自己。”

“不，你不明白。”羽堂堂艰涩地摇了一下头，“她什么都不记得，是因为那时的她还只是一颗蛋。母亲让我照顾她，我却嫌弃她是个累赘。她天生亲近我，总喜欢黏着我，我却总想将她赶得远远的。”

陆铭和米娜的神情都有些迷茫。

米娜是因为羽堂堂说的这些，她是真的不记得，却在“累赘”这两个字入耳时，莫名地浑身一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分外害怕的感觉。

而陆铭却是因为不太能理解羽堂堂的想法。

他虽然没有兄弟姐妹，可是星际联盟却是提倡孩子越多越好的。没见向紫嫣的母亲只因为出身子嗣繁茂的杜家就能嫁进四大世家之一的向家么？

不管他和陆承礼之间的关系有多别扭，但是他也是期盼着陆承礼能正正经经娶回一位夫人，给他生一个弟弟或是妹妹的。

“有妹妹，不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吗？”他迟疑地问道。

羽堂堂顿了顿，却另起了一个话题：“这个世界的人类和星兽不是都想知道人鱼一族去了哪里吗？上位世界是和这里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它们同处于一个宇宙，却彼此独立，互不干扰。”

“这里的星兽只以为上位世界能量丰富，却不知道那只是相对于它们而言的。对于真正生活其中的物种来说，能量依旧是匮乏的。因此，每生育一个孩子都需要慎之又慎，因为抚养的成本实在太大。几乎所有的夫妻一生最多只会有一个孩子，而我，在妹妹出生之前，也以为我会是父母独一无二的孩子。”

事实上，选择不生育的夫妻也有很多，毕竟上位世界的物种大多寿元异常悠久，没有意外，几乎可以活上百万年。人生的追求无穷无尽，何必一定要养育一个孩子？更何况，如果资源不够，这个孩子还有可能永远都长不大。一辈子都得带着一个熊孩子在身边，也是很心塞的啊！

米娜的出生，对于那时的羽堂堂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意外。

别的小伙伴可以自由玩耍，她却需要看着妹妹。

别的小伙伴可以去秘境探险，她却只能留在秘境外面看着妹妹。

至于那些得来不易的天材地宝，都需要分给妹妹一半，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最令她恼怒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