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乱了殿下的计划?可就算林小姐得知你我之事,只要她还能当上太子妃——”卫南雁终于看了一眼李耀,“林凤台夫妇已经回京,林家虽然没有当年的风光,可也仍是一门显贵,她当知这一切都是殿下给她的,难道此时此刻她还能就此放弃?”
“月白她……”李耀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衣袖上的金线绣成的鹤纹图样,心中阵阵刺痛,“她从来不在乎这些……”
“可殿下,如今我们在明处,皇帝在暗处,他既然已经利用林月白发难过一次,接下来一定还会有别的动作,也不知他到底知道了我们多少事,更不能预测他要将你我怎样……殿下,如今皇帝定然已经知晓您早已不是靠他生存的那个靳连城,以他的脾性,你我之事虽是犯了大罪,可他更在意的、更不能触碰的,一定是你已经掌握了卫家、莫家!若是他以结党营私之罪对您有所——”
听到这里,李耀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闪,他冷笑一声道:“他做梦!”
“那眼下我们怎么办?”
“你仍旧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如常即可,皇帝定然不会直接跟你提及此事。如今他既然知晓本宫已与卫家莫家连成一气,他没有选择当面发难,必然是他已经权衡过了:本宫是他眼下唯一的儿子,一个已垂暮年的皇帝是不可以没有可承继大统的儿子的,否则这李朝江山立刻就会风起云涌,他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他不能对本宫突然下手;而经过袁家翻案一事,朝中旧臣也有不少因此站入了本宫的阵营,且本宫背后还有密林的支撑——如今林月白是未来太子妃一事已经是人尽皆知,所以姚今的小南国乃至闽国也不会站在本宫的对立面。这种情况下,皇帝是不会在明面上将你我怎么样的。至于月白……本宫自有办法。”
京郊,西山脚下。
焦夫人看着外甥女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她本是在静静仰望这座郁郁葱葱的西山,然而有一刻她突然低下了头,就在那一垂首之间,日光透过树叶的空隙撒她身上,盛夏白光灼灼耀目,她的眉眼间,却尽是一片萧索。
“月白妹妹虽然极少言语,可想来——她心中一定很苦。”
焦夫人将目光转向旁边说话的青年男子,自己的小儿子焦骁,军中几年历练,归来的他已经脱去当年在焦府中尚有几分稚气的模样,虽然他的性子耿直,说话行事也素来不如两个哥哥圆滑世故,可他在军中却是升迁最快,小小年纪如今已在莫东陵跟前做事。若不是三兄弟之中就他尚未订亲,如今也没有机会能够回京探望父母。焦夫人淡淡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你这个妹妹身世最是可怜,虽然她的性子柔顺从不张扬,可生得这般绝色姿容,前太子现太子,哪一个都对她念念不忘——恐怕她心中的苦,旁人是无法知晓也无法体会的。我们虽是她的亲人,可焦家处在这京城之中,你父亲又在深陷朝局,有时候母亲也不知道,将这孩子接回京,到底对她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林月白将自己关在屋里多日不出,焦家夫妇两人因不知她到底所为何事,除了好言好语劝了又劝,也没有什么法子。这一日林月白突然自己走出了屋子,来到焦夫人屋里请求送她来西山一趟,恰好焦家三公子焦骁回来了,母子两个便陪着她来西山散心。一路上林月白默默不语,同马车的阿媛和阿濛也不敢说话,直到西山脚下,焦夫人见她二人只是在马车旁边站着却不去林月白身边伺候,便开口道:“两个丫头,怎么杵在那不动?日头毒辣,还不拿伞去给你们小姐挡一挡?”
阿媛一愣,阿濛便赶忙低点应声,拿了伞拽着阿媛跟了上去,而林月白远远地看了她们一眼,那目光却是冷冷地,触及二人身上片刻便立即收回了。不远处的焦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目光,他心中思忖片刻,对焦夫人道:“母亲,虽然京城太平,但月白妹妹毕竟是闺阁小姐,为安全计,还是由儿子跟随着一起上山,以护周全,母亲觉得可好?”
焦夫人点点头,“母亲叫你一同过来,也正是这个意思。你父亲今天在家等我还有事,母亲就先回去了。骁儿,你务必将月白安安全全带回来,不要在山上逗留过久。”
“是,母亲。”
焦骁目送焦夫人上马车离去,一转脸,发现林月白在不远处也正向马车离去的方向躬身一礼,见焦骁看向自己,她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烦劳三哥哥陪月白上山走一走。”
在焦骁的记忆中,从小到大除了偶尔的年节,他们兄弟三人都很少见到林家的这个妹妹,即便见面,她也总如一只胆小的兔子般躲在长辈身后,很少和他们言语;然而这两年听说了她的种种际遇,再见面时,他才发觉这个印象中只是胆小脆弱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看似柔顺的外表之下,焦骁却从她的眼中看到那份不易察觉的坚强。
“月白妹妹,怎么突然想起到西山一游?”焦骁话刚出口便有些后悔,林月白从小被送到西山上步云观,小小年纪吃尽清修之苦,此事他们兄弟几个都是知道的,自己怎么又提起这一茬,若触了小姑娘的伤心事,当真是混账了……
“就是想起过去在西山上步云观上的那些日子,虽然现在步云观不在了,但月白也想故地重游一场……”林月白一面朝山上走,一面朝身后看了一眼,“你们两个,小心脚下,不必跟这么紧。”
阿媛和阿濛的身子仿佛一滞,两个人一时也不知进好还是退好,相互看了看,刚抬头,却对上了焦骁的目光:
“既然小姐让你们走远些,便不必跟着了。”
焦骁到底是军人,说话自然带着那么一股天然的威严,阿媛和阿濛喏喏退到一侧的山路边,便不再跟着了。而林月白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认真走着脚下的路,没有再说一句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