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你!名字!”一位魔灵小将指着眼前蓬头垢面的瘦弱男子粗声嚷道。
那男子面庞已经脏得识别不出容貌,他的头发红而发黑,几乎全部结在一起,毛躁枯败,犹如泥潭朽木。
男子眼神迷离,四处飘荡,别人问话时他好似根本没听到,也不关心,嘴角露出抽搐的笑容。
见男子不回答,另一位小将皱了皱眉,一把拽过男子腰间的木牌,朝一旁负责记录的小将道:“青剑,偷盗罪,已服刑一千三百年。”说完示意身后的将士将他带进军营。
记录的小将摇了摇头,叹气道:“又一个疯了的。”随后朝门外喊道:“下一个!”
但就在这时,那没走几步的看似有些痴疯的青剑突然拔出身后将士的腰间配刀,回身猛地对准了那个记录名册的小将怒声道:“你说谁疯了?你再说一遍!”
小将大惊,手中的墨石笔扑通掉落在桌上。
周围的将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一共八人,均瞬间拔剑齐刷刷对准了青剑。
“你说谁疯了?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青剑眼睛满是黑红的血丝,面目狰狞,举着剑直逼那名小将冲去。
两名将士上前抵挡,但青剑的剑法十分之快,直接将那二人腰斩,其中有一位整个上半身的躯体直接飞到了那名做记录的小将桌上,腰间赫然涌出一股鲜血,与此同时还掉出了肠子和内脏,吓得那做记录的小将从石凳上摔了下来,用腿猛蹬地面,屁股后退了好几步。
方才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了四半,鲜血一地,他们那分离开来的肢体还各自抽动了两下才完全静止。
另外六名将士见状也有些哆嗦,有的还微微向后退,一时间没有人敢上前靠近青剑。
因他们辨认出眼前这名如乞丐一般的男子绝不是一般人,看他的头发与方才的剑法并可推断其法力远不是自己这些低等魔灵所能匹敌的。
青剑此时双眼凶恶地对准他的猎物,那小将一时间吓得赶忙跪了起来,同时他感到自己裤衩已经全湿了,一股暖流从大腿两侧顺流而下,止都止不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识泰山,兄才饶命!兄才饶命啊!”说着忙噔噔地直磕头,希望用尊严可以换来活命的机会。
谁知就在他磕下第三个头时,他的头颅就彻底与身子分了家,跌落在地的头颅被青剑一脚踢到了大门之外等着的长长队伍中,他们都是黑妖墓中放出的刑犯,他们都是准备进入渡灵军团接受驯化重生的魔徒。
众人看到这个场景吓得下巴都拉得老长,因为刚才这个疯子在取了那门将脑袋时,根本没有用剑,而似乎只是食指稍微地动了动。
“谁还敢嘲笑我!”青剑一手举着剑环步怒指着周身的每一个人。
靠军营大门稍微近一些的魔灵开始快速后退,就连掌管军营治安的那些侍卫都吓破了胆儿,他们见过疯子,而且经常见疯子,但是没有见过功夫如此厉害的疯子。
“我告诉你们!我有灵生玉!我有灵生玉!你们今天都得死!通通去死!”青剑脖颈爆出了青筋,语气近乎癫狂,随即他一举剑,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毫不犹豫地用力就是一插,整个人瞬间被定住了一般,原地仰身站了许久,而后才骤然倒地,侧躺在自身流出的血泊中。
周遭起初是一片死寂,而后是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那个扬言要取了所有人性命的疯子,居然自杀了……
看来,他真的是疯了。
当将士们走上前试探了下青剑的脉搏,确认其确实已死后,才长舒一口气,默默地收拾着残局。
这一切对他们来说既突然又正常,毕竟从黑妖墓活着出来的人,自杀自然是见怪不怪了。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远方山岩后站着的满耳,他缓缓收起驯魂剑,默默地看着他们将青剑喉咙的剑拔出,看着他的尸体被抬走,手不禁又握着驯魂剑剑柄上缠着的浅红色丝绸缎带,大拇指轻轻地来回摩擦着其上绣着的鸳鸯。
其实,这丝绸缎带是青剑打入黑妖墓的那日,满耳从他的遗物中翻到的。
万年之情,修筠什么都没给满耳留下,唯有这条丝绸缎带。
修筠,你知道么,其实瀚索湾大战之后,我满耳就应该让他跟你团聚,但请原谅我,原谅我的嫉妒与自私,让这天推后了足足一千三百年。
对不起修筠,只有死人不会开口,比起让雪琴失去她已经拥有的东西,不如让她失去那些她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想到这里,满耳消失在岩石之后。
消失后的满耳,出现在了玄鸳将军府的寝宫外。
他面色有些疲惫,眼中也无半点光亮,他一步一步地向宫内走去,步履沉重,仿佛肩上背着几百斤重物。
寝宫内装潢并不奢华,家具器皿全由楠木制成,非常古朴,非常简洁,正如这屋子的主人一样。
这是便是满耳住了几万年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次月初五,就会迎来它的新主人——被魔梓焰任命为新任护法的派澜。
步入正宫中间的满耳,抬头望了望房檐顶端的黄色流苏,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跟修筠一起做成后挂上去的,修筠说黄色在长安是很吉利的颜色,可以带来祥云和福雨,带来富贵和好运。
如今看来,修筠此话确实不假,满耳几万年来护法之位无人可撼,且马上就要迎娶长公主,荣升驸马,外人看来满耳的一切都如此的顺风顺水,除了满耳自己明白,走近修筠心里的人,永远不是他之外。
众所周知修筠的生母并非正宫皇后,而是先王在外酒醉后沾惹的民间女子,先王与其并无爱情,而修筠的生母也因生她难产而死。
皇族七姊妹中,就属修筠最小,但同时也最不受待见,起初不仅不受先王和王后的待见,更不受举国百姓的待见。
但好在修月以及其他兄弟姐妹对这个庶出妹妹还算不错,无论是学习幻术还是平常嬉戏玩耍,也都经常带上她,久而久之,玄鸳子民也慢慢接受了她,习惯了她与其他皇子公主一起出席国家的各大盛事。
正因如此,修筠的性情并不算孤僻,更何况对她来说还有一直陪着她,像大哥哥一样照顾她的满耳。
这时寝宫门外好似有一丝轻微的动静,极其警觉的满耳瞬间犹如一道寒光飞出,驯魂剑骤然架在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脖子上。
踮着脚偷偷走来的魔雪琴吓得原本捧在手里的东西瞬间哐啷一声跌落在地,满耳见状有些吃惊,忙叩首一跪:“公主恕罪,臣无意冒犯。”
满耳低头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地上打翻的方形木盘,以及木盘下露出的一半浅红色棉衣。
魔雪琴有些慌乱地把木盘和棉衣拾起,小心地捧在怀里,同时深呼吸平静了下刚才被满耳的举动吓得不清的心境,小声道:“没……没事,将军请起。”
满耳闻言起身,但目光却停留在魔雪琴的衣领处,并未直面看她。
满耳很矛盾,有时他无比期望看到魔雪琴,因为她真的很像修筠;但有时也会刻意避开她的面庞,因满耳不想看到她眉间的那颗红痣,这会让他想起青剑。
魔雪琴在瀚索湾结界神力的催动下,变成了成年后的样子,而就在那日,魔雪琴脑海里想象的样子,便是她的亲娘,她最爱的亲娘修筠的面庞。
虽然时光已经逝去一千多年,虽然修筠的样子在当时还是孩童的魔雪琴脑中已经不再十分清晰,但魔雪琴还是能大致记得修筠的轮廓与线条,唇齿与眼眸。
所以成年后的魔雪琴,不经意看过去,就是当初的修筠,就是那个能让满耳心神悸动的女子。
“今天总算见识到将军的法力,估计这时如果我是启啸,早就死在将军这驯魂剑下了。”魔雪琴打趣道。
满耳闻言怔了怔,随即严肃道:“公主过奖,启啸元帅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打败的。”
“呵呵我知道,战神嘛!”雪琴笑道,“不过他能封战神,那完全是因为没机会跟将军你交手。”
满耳闻言微微笑了笑,虽然那笑容有些尴尬,但还算礼貌与得体。
“公主前来可有要事吩咐?”
“将军你这话说的,没有要事就不能来么?”魔雪琴反问。
满耳有些无从接话,好半天才答道:“当然能……”
“好啦!不逗你了!”雪琴说着将捧在胸前的木盘朝满耳眼前一递。
满耳这时得以看清木盘上那件浅红色棉衣,只听魔雪琴道:“还有一个月就是冬季了,到时地下的岩浆都会结冰,岩洞外很冷,这衣服里面是生玄叶的根丝织成的,可要比普通的棉料暖上许多……”魔雪琴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下,脸上泛起了若隐若现的红潮,唯诺一句:“送给你,将军。”
“送给我?”满耳迟疑道。
这个场景,魔雪琴的这些话,让满耳想起了那日的帝都城门,想起了突然出现的修筠,想起了她塞给自己的浅红丝绸缎带……
只不过当时的她跟自己说的是:“帮我给青剑。”
“公主……这确定是送我的么?”满耳求证道。
“这儿还有别人么?”魔雪琴假意朝四周看了看,“当然你的,这颜色我特意染成了浅红,将军你可以穿在铠甲里面,露出的袖口正好与你这缎带配上。”魔雪琴说着拿衣服的一个袖口与满耳驯魂剑剑柄上的鸳鸯浅红缎带笔画了下。
满耳低头一看,这衣服的颜色居然不深一分,也不浅一分,正正好,与修筠的丝绸缎带完全一样,温暖的浅红色。
“记得穿。”魔雪琴将木盘和衣服一并塞给了满耳,随即低着头跑开了,只不过她没跑多远便听了下来,依旧背着身问道:“次月初五,将军会来吧?”
满耳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后便意会出魔雪琴指的是次月初五它们的婚礼。
看着魔雪琴那纤瘦的背影,看着眼前的浅红色棉衣,满耳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他刚刚做了一件骇人的恶事,他执意杀了一个本来应该获得重生的人,他让眼前这青涩单纯却已失去母爱的小公主永远地失去了获得父爱的可能……
但上天不但没有惩罚他,还在同一天送给了他如此美丽的礼物,一个少女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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