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邃当然不会被表象迷惑,他很清楚文思是个将权势看得高于一切的人,家人子女在他眼里不过是获取权利的工具,做出这副表情必然有其他原因。
而科维斯·亚历山大脸上的愁容也不遑多让,只是他没有急着说明来意,跟在文思身边一言不发,让旁人看后还以为他的女儿也走丢了呢。
陈邃还记得艾莉西亚临走前的话,没怎么犹豫便对文思半真半假道:“文思阁下,史蒂芬妮小姐的确来过鲁拿里坡附近,鄙人手下曾亲眼看到她跟提尔教会的艾莉西亚小姐起了冲突,不敌对手后被俘虏带走,至于去了哪里就不是鄙人能够探知的了。”
“提、提尔教会!?”文思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史蒂芬妮那孩子从小娇生惯养,脾气确实不太好,可是她怎么会跟提尔教会的人扯上关系?”
陈邃偷偷撇了撇嘴,心想:“脾气不好?半夜三更追杀无辜路人好几条街岂是一句脾气不好就能解释的。自己的女儿已经在解脱者教会当上高层神职人员的事情也不知道,显然你这个父亲对子女连最基本的关心和了解都没有。”
不过他脸上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摆出一副同情的表情道:“文思阁下也不用太过担心,据鄙人那名属下说,史蒂芬妮小姐虽然被俘,但看上去并没有受什么伤。那位提尔牧师艾莉西亚小姐也没有虐待她,只是带着她从北城门离开了。”
“北城门,那不是往边境方向的出口么?”
文思皱眉道:“提尔的牧师去边境方向干什么?难道他们已经……”
他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随即朝陈邃简单地道了谢,便行色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陈邃当然无意挽留,耸了耸肩又看向科维斯:“不知科维斯阁下找鄙人有何要事?”
科维斯没有急着回答,故意等到文思的身影从视野中完全消失,随后才一脸严肃道:“的确是有要事,皇帝陛下就要回来了。”
陈邃一愣:“皇帝陛下?您是说摩霍斯三世陛下?他不是正在边境线上与格兰特王国交战么?”
摩霍斯三世是图灵帝国现任皇帝,也是那位一手建立帝国的地狱使徒的第三代直系子孙。
在陈邃看来,摩霍斯这个名字本身就带有相当浓厚的地狱风格,只是一直以来都被人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而已。
科维斯挥手赶退左右,上前一步沉声道:“是这样的,就在昨天晚上老夫接到确切消息,帝国与格兰特王国的战争结束了。”
陈邃惊讶道:“战争结束了?帝国打赢了么?”
科维斯摇摇头:“输赢尚不清楚,但不论如何战争已经告一段落,而摩霍斯三世陛下也正在返回的路上。”
陈邃本想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但科维斯不等他开口便抢先道:“一旦陛下回到王都,很可能会立即展开对帝国内各大城市的清查,所有涉嫌叛乱、分裂、投敌甚至只是小偷小摸的行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陈邃笑道:“科维斯大人位面有些小题大做了,你我从未涉及这些事情,有什么可担心的?”
然而科维斯的表情依然阴沉无比:“我们的确未曾涉及过,但城外军营里的那些人并不这么想。他们本来就是陛下专门用于对付自己人的刀,只要陛下下令彻查,他们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最苛刻的纠察员。”
“那些**没能建功立业本来就心怀不满,老夫相信只要逮到机会,他们必然会将我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陈邃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嚣张?难道皇帝陛下不担心误伤好人么?”
科维斯冷哼一声:“陛下做事一向只看结果不论过程,与当初的开国皇帝摩霍斯一世陛下的做法大相径庭,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这一辈人对他多有怨言的原因。”
陈邃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如果事情真的按您说的那样发展下去,您打算如何应对?”
科维斯抬头看向他,毫不犹豫道:“自然是遵照伊凡大人留下的指引,与无底深渊取得联系,并寻求恶魔的帮助。”
陈邃浑身一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选择在这种时候掀开伪装的面纱,把一切挑明到台面上来。
他自认伪装工作没出什么差错,便故作惊诧道:“科维斯阁下竟然想寻求恶魔的力量?难道您就不怕被世人所唾弃么?”
科维斯冷笑道:“莫非迪奥阁下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着独善其身?您真以为自己在贫民窟和下水道中做的事情无人知晓么?”
陈邃收起笑容:“您这是在威胁鄙人?”
科维斯寸步不让:“当然不是,老夫只是将你我共同的问题拿了出来,谋求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解决方案罢了。”
见陈邃沉默不语,他立马趁热打铁道:“其实这座城里的人没几个手脚干净的,您通过下水道私自联系异族,老夫依靠经营地下黑市非法获利,麦克马洪家的那个家伙也曾多次倒卖军用物资,这些事情落到纠察队手中无一不是杀头的大罪。”
“就连看似什么事都不管的空架子城主,也在背地里参与过不少不当交易并从中大赚特赚,否则你以为他哪来那么多钱在富人区购买大量房产和地皮?”
陈邃沉声道:“按您这么说,似乎城里真正忠于皇帝陛下的就只有军营里的人了?”
科维斯露出嘲讽似的笑容:“实际上,就连军营中也有不少违法乱纪之徒,就比如前不久死掉的那个泰特斯。”
“只是他们掩饰得很好,一般情况下很难抓到马脚,但如果我们活不下去,这些家伙也别想逃脱牵连。”
陈邃不由得再次陷入沉默,他已经被科维斯搞糊涂了,一开始以为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是来找自己摊牌的。
但一连串对话下来,他骤然发现这老头列举自身困难处境的同时其实一直在循循善诱,想让自己亲口说出那句话。
陈邃决定最后再装一次傻:“那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