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
旧金山,医院。
手上暗红色的烟不知不觉烧到了尽头,一股热辣辣的烫意从食指和中指间蔓延,宋楚郎被刺痛的手一松,一根烟掉在地上。
“先生,医院里是不能抽烟的,请您不要随便乱扔烟头”,一个拖地的黑人清洁员拿着拖把皱眉对他说。
“…抱歉”,宋楚郎回头看着她,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恍惚了下,才弯腰捡起地上的烟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上。
转身,迈开长腿离开医院大楼时,刚出门,便怔住了。
门口的红杉树下,黄昏的光影错落的从树丛间落下,陆轻霭就站在下面,她穿着一件藏蓝色的波西米亚的民族风七分裤,上身白色宽松的T恤,如果不是小腹上那微隆的地方,完全看不出来像是怀孕了,倒像是一个年轻靓丽的少女。
一抹黄昏的光跃入她眼底,那双乌黑的双眸仿佛顷刻间多了一丝璀璨的颜色。
宋楚郎放在口袋里的手缓缓捏紧。
从春天到盛夏,她的头发长了,黑发染成了咖啡色,刘海变成了齐刘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性感的短裙,当时他还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怕冷。
“叔叔,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陆轻霭性感的唇勾起,那模样就像性感的小狐狸终于找到了她的猎物,“我以为你会又一次不告而别呢,如果真的是这样,我真是要彻头彻尾的看不起你了”。
“你早就该看不起我了”,宋楚郎敛下眸底某种情绪,一步一步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医院吗,我只是来问楚颐你的孩子还能不能打掉”。
陆轻霭挽着唇角的笑宛若秋天凋零的花,突然凋落、僵住。
她琉璃似得双眼里泛滥一层细细的水光。
她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颊上,清脆的,“宋楚郎,你这个懦夫,有胆子当初别对我硬啊,是我逼你硬了吗,你如果这么喜欢你的宋云央,我勾引你两下就别要我了,别把你搞得跟情圣一样,真是可笑,你跟我上床的时候你想过宋云央吗”。
宋楚郎一动不动,像雕塑,只是被他打过的脸微微泛红,紧绷的腮帮子在细细的颤抖。
“你知道那天早上在游轮上我一个人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滋味吗”?陆轻霭喉咙逐渐变得沙哑起来,“整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你东西全都不见了,我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要不告而别,我一个人在墨西哥漂流了两天,到处找你,那种地方实在又不安全,我差点被人抢劫,实在难受害怕的紧,才坐飞机回了香港,说实话,你消极的态度让我确实打消了想找你的念头,也许我们真的只是露水情缘,认识你就像做一场梦,梦醒了,生活还是该继续,可每天晚上醒来总是梦到你,都觉得那么不真实,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我重拾信心,没有放弃,就像老天爷终于给了我一个踏出去的机会,我只知道你会来找你弟弟,我去北城找你弟弟实习的地方,千里迢迢的来了美国等你,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为了等你一住就是好几个月,我告诉你,我虽然比你年轻,可比你有勇气,你这种人什么都不敢做,除了闷在心里,你还会什么,要我打掉孩子,我五个月了,你说出这种话是个男人吗,你自己的孩子听到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滋味”。
宋楚郎薄唇剧烈的颤动。
眼眶的四周渗透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他的心被什么狠狠堵住了似得,然后心底深处有岩浆不断的喷涌而出。
“不过你这么希望我打,那我就去打”,陆轻霭抬头红着眼眶说:“既然来美国找你,我赌得起,那打掉孩子,也是我自己赌输了,我认输,我也输得起,本来我是想你知道自己有孩子了,就能停止漂泊了,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生个孩子,有个家,你从小过得不幸福,肯定会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走自己的路,会尽全力的给他幸福,我们一家三口一年偶尔有几次可以一块出去旅游,白天你去上班,晚上回来陪我和孩子,可能我想的太多了,也太美好了,也许这些你根本都不稀罕,你就抱着对你宋云央的怀念去流浪吧,人家恐怕也没时间管你,毕竟人家也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你一个人继续上路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
宋楚郎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
脑子先是一片空白,然后轰隆隆的。
她想起他说的一家三口。
想起她说的幸福生活。
再想起这些年自己在外漂泊的孤独和痛苦,心里像是有一千只一万只爪子在痛苦的挠。
他不由自主的追了上去,喉咙啥沙哑的问道:“你要去干嘛”。
“堕胎啊,你不是希望我堕胎吗”,陆轻霭回头轻蔑的看了他眼,拦了辆的士头也不回的上去,“师傅,麻烦去最近的医院”。
她把门用力的关上。
宋楚郎愣愣的站了几秒,手脚颤抖的忙拦住后面一辆的士,上车,立即道:“麻烦跟着前面的的士”。
司机一脚油门踩上去,但上班高峰期,很快前面就看不到那辆的士的踪影了,司机无奈的道:“追不到了”。
宋楚郎有力的抓紧后面的皮沙发,她性子那么冲动,胆子又那么大,不是意气用事也没有可能,要是她堕胎了…。
这其实是他害怕面对的,可为什么知道她要去堕胎了,他又会那么害怕、慌张。
他不想没了这个孩子。
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感受。
只是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了,他没想好。
如果孩子没了…。
他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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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晴小剧场一:迷糊记
燕窝出生后,宋楚颐基本上不敢让长晴单独带孩子出去,因为老婆太粗心大意了,可她毕竟是孩子的妈,难免会有要抱孩子的时候。
一日,夫妻俩带着孩子出去郊游。
宋楚颐从车后尾箱开始在草地上铺也餐垫,放坐垫和各种老婆爱吃的零食饮料。
长晴抱着燕窝走过来赞叹的说道:“哇,老公你好贴心噢,都是我爱吃的”。
“嗯”,宋楚颐伸手去接燕窝,突然发现抱住的只是一团被褥,里面的儿子早不知道去哪了,他吓得心脏抖起来,“燕窝呢”?
“燕窝不是在我手里…”,长晴一看也吓了跳。
儿子呢?
儿子去哪了?
她回头一看,自家儿子掉在身后的草地上,双眼呆滞的望着天空。
“晏…长…晴”,宋楚颐咬牙切齿的瞪了她眼,赶紧过去捡起儿子,好在初春身上穿的多,也戴了厚厚的帽子,又是在草地上,才不至于摔伤。
从此以后,宋楚颐真的不大敢让长晴抱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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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二:红枣记
燕窝两岁的时候,长晴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郁闷的和宋楚颐抱怨,“完啦完啦,我姐姐已经生了一个冰糖了,我生下来的宝宝就只能叫红枣了”。
宋楚颐也郁闷,红枣这个名字确实有点老土,“这都怪我,要不是那天在车里…”。
长晴羞涩的忙捂住他嘴。
宋楚颐笑眯眯的拿开老婆的手,说:“说不定你姐早忘了,要不然我们就假装不记得这事了,或者否认到底”。
长晴觉得有道理,于是好长一段时间也不大敢见长芯,更不敢告诉长芯自己怀孕了。
不过某天家庭聚会时晏磊还是说漏嘴了,长芯笑眯眯的说:“怎么不早说啊,恭喜你们家终于要添了一颗红枣了”。
“什…什么红枣”?长晴尴尬的假装没听明白。
长芯挑挑眉,“我儿子银耳都在呢,说好银耳炖红枣呢”?
长晴欲哭无泪,“银耳也不是非得炖红枣啊,可以炖别的”。
“那雪梨”?长芯好心的提议。
长晴更郁闷,“不行啊,有个网红叫雪梨,我可不希望我宝贝以后成为网红”。
长芯拍拍她肩膀,“那就叫红枣吧,别挣扎了”。
七个月后,长晴生了一个女儿小名红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