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受了委屈的霍玉琪便带着孩子回娘家了。而乔英朗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一个人表情木讷的坐在沙发上,他没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忍辱负重未能换来一个太平盛世,此刻他很想找人诉说内心的苦闷。
忽然,他想起了廖羽轩,虽然他们相差不了几岁,但在矿里的年轻人中却显得成熟稳重,处事老练,大家有什么烦心事都愿意跟他说,何况自己跟他私交不错。
于是他给廖羽轩去了电话,刚好他在省城出差,俩人约定在一家酒吧见面。挂掉电话后,乔英朗关掉手机,一声不响走出房门,提前来到预定好的酒吧。
半个小时后,廖羽轩如约而至。刚进门,他就看见乔英朗正坐在酒吧一处角落里独自喝闷酒。于是赶紧走了过去,发现他身边的一瓶伏特加已经见底。还没等自己开口,乔英朗又点了两瓶伏特加。
待服务员打开后,他迅速斟满酒杯,递给廖羽轩一杯,满脸愁容的说:“来,廖哥,我先干为敬!”
廖羽轩见状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自己一口气喝了下去。他冲着乔英朗关切的说:“英朗,你这是怎么了?不管出了什么事,你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
“廖哥,我心里苦啊。这些年,为了这个家,我宁可自己省吃俭用,也不愿亏待他霍玉琪,可是到最后,我弄得里外不是人,不是人啊!”
乔英朗端起酒杯自斟自饮了一杯,连哭带笑的将自己痛苦不堪的情感矛盾和捉衣见肘的经济状况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听了眼前这个男人泣不成声的讲述,廖羽轩心里很是难受,他没想到向来外表坚强的乔英朗内心却承受着巨大的情感压力和经济压力。
他理解乔英朗心中淤积的伤痛跟苦闷,一个男人要不是被生活逼到绝境,是断然不会把伤疤裸露出来让人看的。
他更懂得经济活动决定一切社会活动,人一旦失去经济地位,就失去了自信心和话语权,甚至连基本的人格尊严都会丧失。
现在唯一能够让他重新振作起来的办法就是解决他的经济问题,而眼前就有一个机会,但是未来却很艰辛。
他思虑片刻后,小声问道:“兄弟,不瞒你说,这次我跟肖总出来是签一份选矿承包合同,发包方是一家国有大型矿山企业,我们以技术、人才和设备总承包的方式竞标上了这个项目,矿里随后将组织人员前往开发单位,相信工资待遇肯定不会低。不知你有意向没?”
廖羽轩口中所说的这家矿山企业名叫蒙北矿业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实力雄厚的国有控股企业。
原来,自从上次肖开国在会上提到搞选矿承包以后,他就利用各种关系和人脉积极寻求合作项目,终于在有色金属协会的努力和帮助下,顺利与蒙北矿业签订了选矿承包协议。
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乔英朗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想都没想便回应道:“我愿意,愿意去!”
“英朗,你先不要急于回复,据说这个开发点较为偏僻,条件很差。况且你孩子刚出生,还需要人照顾。所以,我建议你先回家跟玉琪好好沟通,安顿好家里的事再做决定!”
俩人就这么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不知不觉间时辰已过去了几个小时。此时,时针已指向晚上十一点钟,乔母一遍又一遍拨打英朗的电话,焦急的等待儿子回家,但是电话始终处在关机的状态。
儿媳的愤怒出走,儿子的外出不归,让乔母感到深深的内疚和担忧,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出现。直到半个小时后,乔英朗才摇摇晃晃,满身酒气的回到家里。
刚一进门,他便一头栽倒在客厅的沙发上。乔母见状,赶紧打来热水,给儿子擦拭身体。这时,浑浑噩噩的乔英朗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妈!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女孩难道不是您的外孙吗?您就不能对她好点吗?难道我们俩口子非要离婚你就开心吗!我们家亏欠玉琪的太多了,我心里好苦啊…好苦啊…”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听到儿子心中的委屈,乔母心如刀割,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强忍着泪水安顿好儿子后,一个人孤独的走到阳台,看着满天繁星,开始反省自己内心愚蠢的想法。
是啊,自己怎么能这么糊涂,这么自私,她不应该因儿媳生了女孩而心生不满,更不应该把这种不满的情绪追加到孙女身上,生男生女那是他们小两口的事,那是下一代人应该考虑的。
相反,儿媳已经做得很好了,从娘家拿钱给老伴看病,帮助英朗买房装修,自己应该懂得知足和感恩才对。现如今,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深知已无颜面对儿媳,只有离开这里,才能保全这桩婚姻。
第二天早上,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来,乔英朗慢慢睁开眼睛,舒展了一下身体,他习惯性的眯着眼睛伸出胳膊拥抱妻子,却意外扑了个空。
他用手揉了揉眼睛,环顾室内一圈,发现妻女都不在身边,这才回想起昨天的一幕,心情顿时跌落低谷,一个人靠着床头静静发呆。
这时,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英朗,起床吃饭了!”
“恩,知道了!”
洗漱完毕后,乔英朗无精打采的来到饭桌前,他坐在凳子上像丢了魂一样一动不动,母亲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边给他碗里夹菜,一边自我检讨道。
“英朗,妈知道你心里苦,昨天晚上妈想了一宿。这些日子以来,由于我的自私和狭隘,做了不少蠢事,伤害了你跟玉琪的感情,妈对不住你们俩口子!一会吃完饭,你去趟丈母娘家,把她娘俩接回来!妈决定了,只要玉琪肯回来,我马上回老家,以后绝不给你添乱了!”
听到母亲这一番温暖而又决绝的话语,乔英朗如鲠在喉,一时竟无语凝噎,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怔怔的点了点头。
就在乔英朗驾驶着车辆前往丈母娘家的途中,母亲则独自一个人拎着行礼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汽车站,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乔母的离开消除了霍玉琪心中的怒气,她理所当然的跟着丈夫回到家里。不过,一同归来的还有霍玉琪的父母,毕竟孩子还未满月,俩口子用不了多久还要上班,孩子始终需要有人专职照顾。
岳父岳母的到来,让霍玉琪顿时喜笑颜开,心情大好。她时刻跟父母围着孩子有说有笑,家庭氛围一下变了样,到处充斥着欢乐的笑声。
虽然霍家多年在经济上的支助让乔英朗心怀感激,但却压力倍增。他清楚的记得,每次岳父岳母来到家里,他都按照妻子的要求事先做足准备。
房间卫生彻底打扫一遍,床单被罩统统洗净铺平,时令水果一应俱全,到处摆放了他们喜爱的花花草草,接待规格可谓异常隆重。
事实上,这种超规格的接待对于曾经多次帮助过自己的亲人和恩人原本无可厚非,但是当他想起自己父母来家里的次数和待遇,心理上难免会产生巨大的落差。
这种差异化的表现深深刺痛到乔英朗那颗脆弱而敏感的神经,他觉得导致这种局面的产生原因有两点个。一方面是由于父母自身保守愚昧的错误思想造成的,而另一方面是由于自己在经济上的窘迫和性格上的软弱造成的。
但无论怎么样,作为一个男人和儿子,很多时候他觉得愧对自己的父母,而在有些场合,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除了孩子,自己一无所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