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脚步越走越快,澄明纯净的天空分外明亮,街道两旁的树木枝叶开始逐渐繁茂,阳光斑斑驳驳落在青石砖铺的路面上。安羽夕身穿着首次在KTV见裴宇诺的那条白裙子,脚上是干净的白色帆布鞋,走到行人熙熙攘攘的市中心,进入一条幽静的小巷子里七拐八拐后,终于在巷子的角落处发现了一家有些许陈旧却与世隔离般清净的韩国料理店,店面装修古朴精致,很有民族风味。安羽夕从身边浅蓝色的帆布挎包中拿出手机,查看了短信确认地址无误,推门走了进去。
店里的人不多,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悠扬的钢琴声似有若无的萦绕住安羽夕。她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在窗边坐着的梅丹凝。
她并无多大变化,柔软的长卷发,脸上干练精明的妆容,凌厉冷漠的眼神还有那始终波澜不惊的表情。她看了安羽夕两眼,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头向对面座位上微微一勾,“来了 ,坐吧。”
安羽夕别开脸不去看梅丹凝,在她对面盘坐了下去。房间是按照韩式风格装修的,门基本都是推拉式的,地板全是木质地板,她与梅丹凝正围坐在一张木质方桌盘坐着。
“这是这里面比较招牌的韩国泡菜火锅,尝尝看。”梅丹凝把身前的火锅冲着安羽夕推了一下,安羽夕点头以示感谢,夹了一片泡菜送到自己嘴里,顿时弥漫而来的酸辣感让她不由得拧了一下眉。
风拂过窗外树木的枝叶错落成一片细密的潮水声,和着轻声的钢琴音律明明暗暗地敲打在心上。
“我不去问原因,”良久安羽夕才从火锅袅袅升起的水雾中分辨出了梅丹凝明净的脸,梅丹凝绕过她的目光,看向她后面被映上斑驳树影的墙壁,“因为我知道那原因一定够正当,正当到我们谁都不容反驳,无力反驳。”
梅丹凝挑起筷子夹起安羽夕碗边的一片泡菜往身边的清水中涮了涮,依附在泡菜上的辣酱立即分解开来,朝着清水的深处四散而去,然后她又将泡菜捞起,在手边的中式伴酱里沾了沾,重新给安羽夕放回碗里,“你适应了与他吃遍的最便宜的路边摊,自然无法适应正规的料理,就如同你适应不了现在的生活,他更是不能自拔。”
安羽夕的手一滞,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牵出的却是无尽的凄怆。
梅丹凝拿起桌边的餐巾纸擦了擦手,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滴滴按了几下,然后摆在了安羽夕面前,安羽夕垂下眼,看见了一条裴宇诺的短信:“姐,我与梦娴已经在一起了,她现在每天为我做饭,我们每日缠绵温存恩爱得很你不用担心。我在这边每日都在祈祷着安羽夕能每日过的痛苦不堪,凝姐请你帮我看看我到底实现没。如若你能见到她请你帮我转告一句,安羽夕你一定一定要身体永远健康,长生不老地活下去,这样你才能永远活在你的背叛所给你带来的羞耻感中痛苦的锥心刺骨,然后用你自己的一辈子去活脱脱的诠释‘生不如死’是什么含义。”
安羽夕盯着那亮度过高的屏幕发愣半天没有移开视线,不一会手机徒地自动熄灭,屏幕暗下去以后闭上眼还能看到留在视网膜上淡淡的苍白光点,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却像被呼啸而来的酸楚感哽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痛苦像一把匕首刺进胸腔深处,一下一下传出尖锐的痛感。眼中逐渐被不知名的水雾缓缓弥漫,她背过手去擦,却发现越擦越多,她干脆用手背挡住眼睛,而那水雾却漫过她的指尖缝隙滑了出去。
天空中悬浮着厚重的积雨乌云,不断有隆隆的雷声隐约传来。
要下雨了。
梅丹凝看着眼前的安羽夕了良久沉默不语,两三分钟后她才缓缓开口,“他折磨自己也折磨的无法自拔。”她的视线冷静的对准安羽夕,顿了顿,“既然自己觉得对的事,就执拗的做下去,无从后悔。自己觉得对得起自己,全世界都没资格对不起你。只是,苦了你。”
“谢谢你,”安羽夕放下了手,手上还有未干的水渍,她的脸逐渐恢复了平静,“让我知道他过的还不错,恨我至少也能让他觉得酣畅淋漓。我确实好过了不少。”
“你肯放过自己就好。”梅丹凝眯着眼看了安羽夕良久,眼神涣散着,又似乎自言自语着呢喃道:“这是第几次了都,没完没了。”
安羽夕不由得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二人一时间相对无言,默默地对着外面密布的雨帘发起了呆。
饭毕茶凉,两个人起身到了餐厅门口,抬头望着越下越大的雨,都不禁皱起眉来,梅丹凝拿出口袋里的手机,侧头对身旁的安羽夕道:“一个朋友刚才说了要给我送伞,要不你跟我一起等等我让他给你也带一把?”
安羽夕笑了,“哪位朋友那么尽职尽责啊,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高富帅吧?人家还没放弃执着着呢?”
梅丹凝万年冰山的脸瞬间闪过了一丝红润的羞意,只是尴尬的点了点头:“天天缠着我,烦都烦死了,我大半夜说一句饿了居然傻乎乎敲了几个食品店的门给我送来了一个汉堡,我不想写策划什么的他居然查了N本资料书替我写,这种死乞白赖赶都赶不走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安羽夕轻笑,“这是个好男人,遇见人家可是凝姐你的福气,好好珍惜吧。”
正说着从远处便急匆匆赶来一个高高瘦瘦撑着伞的男子,温润的脸上溢着丝丝柔和与善意,他望见了梅丹凝时,茫然的脸上瞬间便咧开了唇角,他小跑着到梅丹凝面前,望着她身上单薄的衣服眼中满是心疼,将自己的外套披在梅丹凝肩上,“冷不冷啊,我来的太晚了对不起。”
一瞬间,安羽夕有些恍惚,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具体是多久,她自己都不记得了,那时她还天真烂漫,他还如同孩子,她下补习班回家发现下了雨,那个少年也曾这般匆匆,这般心疼,可如今,相同的场景,却都是旁人的,自己的,只剩下,物是人非。
梅丹凝见那男子只带了一把伞,不禁责怪道:“郑苑杰你怎么就带了一把伞啊!你让我这妹妹怎么回去?”
郑苑杰这才望见旁边还有个单薄的女子,不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声道:“……你没跟我说还有朋友啊。”
安羽夕赶忙上前解围,“没事凝姐,我披着外套回去就成,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家里还有事,先走啦。”说完便脱下了外套挡在头上,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而安羽夕却低估了暴雨的猛烈,如注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安羽夕身上,伴随着呼啸刮来的风, 安羽夕甚至难以看清眼前的路,高举着的手由于时间太久变得酸痛不已,她不禁手一软,拿外套便被风瞬间刮得老远。
安羽夕顶着风眯着眼睛去找外套,暴雨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遍,十分狼狈,安羽夕半蹲在地上去寻,此时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拿着她外套的手。
安羽夕欣喜间刚想抬头道谢,却在目光定格在眼前人的瞬间,笑容顷刻僵在了嘴角。
那张脸孔她再熟悉不过,她的现在,她和他沦落至此的如今,多半都拜眼前这个人所赐。
“哟,我的大歌星小美妞啊,昨天不还是两大总裁正想包养的情妇嘛,今天怎么会沦落至此了?”
安羽夕敛去了所有笑意,眉目无情不带一丝感情回道:“彭泽,好久不见,谢谢你帮我拿了衣服,麻烦还给我。”
“呵呵,”彭泽有意将拿着外套的手往后撤了撤,笑的一脸轻浮,“不要这样嘛夕夕,昨天我们可还是男女朋友呢,对男朋友应该撒娇可不该这么一副冰霜脸哦,拿你衣服算什么,我脱你衣服都是应该的,你说这外套哪有我的怀抱温暖呀,来来来,这正好是下雨天,我的宝贝儿冷不冷,我来抱抱。”说完便强行拉住安羽夕的手腕往怀里拥。
安羽夕死命的挣扎着,使出全身力气去推彭泽,怒意不由得越烧越旺,“彭泽你混蛋!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放开我,你快给我放开!”
彭泽一拳打在安羽夕的眼眶处,安羽夕眼前瞬间成了一片黑,彭泽恶狠狠骂道:“你个烂**,你又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去打听打听现在外面都怎么说你,个不要脸的玩意现在我肯要你是你的荣幸,还跟我装清高,去死吧你!”彭泽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反而加大了力气拉近了与安羽夕的距离,并一口口亲在她的脸上。
安羽夕不由得一阵反胃,几乎是下意识间,安羽夕往彭泽的裆部狠狠一踹,彭泽立刻疼的脸色都发了白,安羽夕趁机拿起外套飞快地逃去了。
跑,拼了命的跑,不跑就会被欺负,所以要拼了命的跑,在湿滑的地面上摔了一次又一次,她便一次次爬起继续跑,喘气间,泪,竟是流了满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