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公墓我才彻底确定了这事儿,李怡情随意的蹲在了这位相依不过几载的丈夫碑前,三束花朵紧挨着一字排开。
我不知道李怡情的心中所想,没有打破这沉寂的气氛,站在她的身后我也看不到这位年纪不大却已是孤人单影女子的表情。或许是这地碑林,又或许面前这人所流露的东西,我心口始终有一点沉闷,挥之不去。
“连城,你说这世上有没有所谓的魂灵?”她开口问道。
我不明白她所问的意思,一时间竟有些局促不安,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可能吧,这种事谁又说的定呢。”
李怡情干涩的笑了两声,站起身子自言自语,低咽的声音慢悠悠的折转着。
“你不是说要带我走遍这世上所有的风景吗?”
“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辈子吗?”
“你不总是想要个白胖胖的小孩子吗?”
“怎么了,如今话都不敢说一句,怎的变的这么胆小了。”
她转身,泪眼朦胧。
我左右为难着,不知道如何应对,对于我来说,自己的身份本就是个局外人,就算顺带在李白心那里连点情分,可总归我只能当个看客,所能做的好像只有沉默不语。
李怡情冲我咧嘴一笑,眼泪漫出了堤,两道泪痕划破了她漂亮的脸蛋,说道:“走吧。”
我点了点头,跟在她的后面。我突然惨淡的笑了笑,想起,在遥远时光的另一头我和陈听雨也曾有过的对话。
我说,要带她看遍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她说,好。
结果我们还是没能走出这个小小的南山市,只能在这城市里,在彩色霓虹的街道中,把我们青春刚开始的那点冲劲给撒的一干二净。
也才发现,我和她似乎很久没见面了,也不知道时至今日,她过的好不好。我倒是想告诉她,我过的挺好。
幼稚。我骂了自己一句,对内心深处的那点怨念和小孩子似的赌气有些好笑。
临近出口,我回头望了望。起风了,带着几片残缺的夏叶浮在那半空中,飞啊飞啊,像小时候的风筝,摇曳不定。
回到了车上,李怡情望着前方怔怔出神。既然已经看过人,那我们就得去找人。现在,我仍是不清楚为何她要带上我这个不相关的人。我似乎不能帮助她什么,与她也不算什么知心朋友,带我这个人,有什么意思,我实在还是想不通。
李怡情呼了口气,回过神来,她扯了张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又掏出一盒烟,捎我一根,她自己点了一支,厚重的烟雾从她口鼻里喷出,模糊了她的脸。
我吸了一口,想了想,现在所熟悉的李白心、秦韵、李怡情这三个女人就要两个要抽烟,真是时风日下啊,还是李白心像个温婉的女人。不过,我挠了挠头,想了想,好像男人抽烟也没有什么理由呢。
“接下来去哪儿?”我问。
“边走边看吧,我也没下定决心。”李怡情说。
“哦。”我应了一声,不知道她所面临的决心是哪种,静静的等待她最后做出的选择。人这一生,有太多东西来选择,可有些机会,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没有回头这一说,咬着牙也要走到黑。
我不知道当初对于爱情的懦弱是否正确,亦阴差阳错的走上了另一条道路,现在看来竟是好坏参半。
坏在我的逃避失去了一段感情。
好在我能遇上了李白心。
所以说,我永远猜不到明天,可想抓紧今天,也太难。
风紧紧的吹着,从我按下的半边车窗拥了进来,凉气贴在脸上,车里的白色雾气也迅速的淡化着,只是还要那么一丝烟草的味道停留在指尖上。
“出发。”李怡情努力向我挤出一抹笑容说,发动了汽车。
“做出决定了?”我问。她点了点头,我又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总该透露一点儿吧。”
“去你比我熟悉的地方。”李怡情卖起了关子。
“我?”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疑惑的继续说:“你没搞错吧,南山市我可没哪个地方挺熟悉。”
“那到时候看吧。”她不在意的说。
“怎么我始终问到一股阴谋的味道,不行不行,赶紧说出来,我可不想被人拐了还帮着数钱。”我鄙夷道。
“你身上有值钱的地方?”李怡情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好歹我也有张英俊潇洒的脸好吗?”我哭笑不得。
“这脸皮厚的程度还真和那家伙挺像。”她笑着说,车子驶向了前方,窗外是向后拉去的城市街道。
那家伙?我这下真的是蒙了头,不知道李怡情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我熟识的人并不多,仔细想想也只剩下一个人。
子游。
我不确定是否我猜想的和她所说的是同一个人,可心里隐隐觉得这个答案是对的。可我不敢去想,如果真是,我又如何告诉面前这个女人事实。
一胡奇怪的伤意接踵而来,涌涌的把我沉没,不为什么,只为看得到开始望不到结尾的爱情。
我沉寂下来,没有在继续追问了,因为我啊,已经知道了答案。吹进来的风扑在我脸上,绸缎一般柔滑。
“你怎么突然不问了,不是问题挺多吗?”李怡情笑了笑,然后看着前面,车速又快了几分。
“走了。”我苦笑道。
“什么?”李怡情诧异道,汽车快速拐向了另一条街道。
我看着窗外默不作声,越来越熟悉的周围,也让我知道,离那里越来越近。我深吸了口气,大声说:“我说,他走了!张子游,他走了!离开了,从这座城市。”
车身剧烈颤抖了一下,车子猛的停在了路边。李怡情双手抓住方向盘,咬了咬嘴唇,颤颤巍巍的问我:“去了哪儿。”
“上海。”我说。
她不应该带我来的,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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