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席话像是落入平静的水潭中，简单的沉静后掀起惊天骇浪。

“你这人说什么呢？！”女人有些疯狂的骂着，想扑过来抓我，周围的人赶紧将她拉住。

“我说的大实话啊？你的技术还真好呢，才花了我两百块，真值！大家有空多照顾人家生意哈。”我环视周围，提升了音量，现在已经不是我和陈听雨的故事了，而是我与这女人的矛盾。不过这样的事情显然比爱情中零零碎碎更有看点，所以没人出声制止，那几个拦女子的大老爷们脸上都带着笑意。

陈听雨有些不安的站起来，两只手抓在一起，她一脸歉意的看着我，我冲她笑了笑。

周围哄闹着，谁也没想到一次普通的同学聚会能演变成这样，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非常难忘的，他们也乐意见到，就算当事者与他们无关也能调动情绪获得病态的快感。

“呵呵，有种你来上我啊，你是个男人就来？”女人疯狂的怒吼着，从她一开始的所做所为，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极爱面子和作秀的人，可她并不自信，所以脆弱。她所想要面子已经所剩无几了，想被人给尊严就得给别人尊严。

这话显得太难听刺耳太裸露，这场骚乱持续到这儿，已经彻底没法收拾。

我没有在意，坐下喝着酒，始终挂着温暖的微笑。我很阴险，我在刺激她。我青筋暴露突起的拳头很想和她的脸来次亲密的接触。

不过好像有人比我更看不过去，一个穿西服戴眼睛的男子走过来给了女人一耳光，空气都停止流动了，戏闹的人群没有了声息，像一块坚硬的金属般冰冷。

我打量着这位面相熟悉的男子，从脑子里搜索着这人，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他到底是哪路人物。

“你吵着我了。”男子面无表情的说，从桌上抽出一张餐巾纸使劲的擦了擦手，好像觉得还是不干净，男子有点恶心的走向门口，带着深意的眼神掠过我。

女子愣了下，又开始骂起来，她似乎有点畏惧那男子，又或者觉得我更好欺负，句句离不开我，最后离谱的扯出了我无辜的老妈。

我无聊的掏了掏耳朵，拿起酒杯喝了口，然后整个的泼在了女人脸上，转身潇洒的离去。

聚会就这样不了了之，我真后悔来这里，没有与陈听雨缓和关系，反而心里更添堵。不过，我还是有收获，比如我可怜的灵魂还能把自己当作一个完整的人和面前这位男子。

我刚出来，就碰上他。

“连城。”他向我打招呼。

我这时尴尬了，因为我只有模糊的印象，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就当我面露难色的时候，他又继续说：“我是吴越，怎么？忘记了吧。”

吴越。记忆识海松懈了，冲出许多东西，像潮汐般涌来。最后，我锁定了一个满脸稚气的大男孩。

我记忆中的喜欢穿卫衣、牛仔裤的吴越就站在我的面前，他现在西装革履完全是个混迹商场的人物，还剩些模子，却已经完全不同了，整个的换了副灵魂。

“你变的太多了。”我感叹道。

“是社会变的太快了。”他若有所思的回答，递给我一只烟，然后自己抽了起来。

“以前的人还剩几个原初呢？”我叹息的说道，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他直挺挺的站着。

“刚才那个女人你也不记得了吧？”吴越微笑着，仿佛又想起了往事，抖擞出一身的时光尘埃。我没有回应，因为我并不感兴趣。

“她就是以前我们班的第二，久居你的身后，天天熬夜也考不过上课睡觉的你，总是有怨气的，然后你走了，没读大学，她一直很高兴，到处炫耀她是高你一等的。可是世界太残忍，她家里出了变故，没有经济能力，她也嫁给了这里的一个采石场老板，虽然现在家里算是有点底蕴，她老公也快四十了，而且外面也有了孩子。”吴越缓缓的说着，讲述着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一直微笑着，从苍白到苍凉。

我安静的听着，没有什么反思，对于我所做为，我现在没有后悔。这世上可怜的人那么多，我没有太多善心，尤其是对于这些无可救药的人。

无可救药？我摇摇头，自己还有救？被过去拖进深渊，沉入深不见底的海底，找不到方向，只能摸索着胡乱抓紧身边的每一件东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谁也管得了那么多呢？我也不是圣人。”我喷出一口烟雾，然后用手把它搅碎。

“也是。”吴越微低下眉头说。抽了几口烟，他又抬起头认真的问我：“你和听雨真的分手了吗？”

他的突然问起让我有点茫然，不知所踪。然后我在废墟里扒着，组成一副特别的画面，他的表情还是这么认真。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矮我半个头的他抱着个篮球，向我宣战，脸上还有点脏。

“连城，就算你和听雨在一起了，我也不会放弃的。”他说。

我斜着眼睛看着这个胆大的家伙，心里有些不爽，顺手给了他一板栗。

“哼！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会喜欢他，魂魄也会！”

……

我莫名的笑了，笑出声来，然后说：“怎么？还没放弃？”

“认真点！！”吴越表情严肃，怒喝道。我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在昔日情敌的追问下，我略显无奈和苦涩。

你现在已经和陈听雨没有关系了。我告诫着自己，然后勉强的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容说：“对。”

“我只需要你肯定的回答，现在行了。”吴越高兴的笑着说，整了整衣领。

“我得先走了，我们总还会见面的，下次我决不会对你客客气气的了。”吴越说着，走向了外面。

我咬了咬嘴皮，明明和陈听雨没有关系，可在这宣战中，竟无法抑制着浓郁的战意。对过去的无助，想抓紧现在的无力，我隐隐有种烦躁，吸完了最后一口香烟留在人世的最后一点烦杂。

“对了，告诉你。”在走廊尽头的吴越突然转过头来，对我咬牙切齿的说：“你那一板栗，我还记得呢！”

天花板上的黄色路灯落下，缩紧他的影子，冷峻的面孔褪去，更多的是稚气与活力。

我一恍惚，他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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