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挽住她的手臂，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莫名的感伤席卷而来，“我真的不知道。”

“枫枫。”南秣有些心疼，怜惜地揉了揉肩上人儿凌乱的头发，她的失落她全看到眼里。南秣叹了叹气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不用我说。很多人嘴上都会说要找个有钱的，找个高富帅。可是真正结婚的时候，会和高富帅结婚的却没有几个。不是她们退而求其次，其中的心酸我想我们都懂。”

“枫枫，婚姻不是用钱就可以维系的。”南秣谆谆地告诫道，“老人总是讲究门当户对，并不是全无道理，毕竟我们不能一辈子都靠着感情去过日子。咱们普通人过日子就是柴米油盐，这是一个物质的世界，也是一个现实的世界。如果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往后的矛盾也会越多，你不得不承认，你在他面前总是会有一丝的自卑感，哪怕现在没有，可是以后呢？你能确定你所谓的自尊心，永远不会作祟吗？我太过了解你，你是一个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但像这种有钱又有颜的人，得有多少女人虎视眈眈。你有足够的信心去栓住他吗？你了解他吗？再说了，你觉得他的家人能同意吗？不论是家庭条件亦或是学历。”

“我不知道，南秣，我好累好累。”不得不承认，南秣一语便道破了我所有的软肋。无论我下过多少次决心，我的决心在现实犹如螳臂当车，一触即溃。

一夜之间我好像变得玻璃心了，一滴泪珠竟划过鼻梁砸到了另一只眼睛。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还来得及，你要想清楚，这些问题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如果你决定要和他在一起，那么这些问题总有一天你都要面对的。”

“我知道——”我坐起身来，擦了擦眼角，“你说的，我都知道。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在犹豫、纠结。我比任何人都害怕，害怕如果有一天，他遇到比我好的人该怎么办？害怕他对我只是一时兴趣；害怕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害怕即使我们走到最后，也会因为我配不上他，而会遭到反对···我怕我所害怕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没有足够强大的内心去面对。”

“可是，南秣，我所有的举棋不定，在看到他的时候后，开始变得笃定，我所有的决心在他面前都会动摇。南秣，我不想放开他。”

“南秣，我不想离开他。”我竟哭得像个孩子，我摇摇头抽泣道，“南秣，我不想。”

高中的时候，我有幸在书店里读过汤显祖的《牡丹亭》。那时候读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时，感觉作者写得太过浮夸，而作者笔下的杜丽娘我更是无法理解。而现在，我似乎懂了。哪怕只是想到离开，都会撕心裂肺，怅然若失的痛楚充斥着全身，绞着心脏。

“南秣，我知道。我一个快奔三的人了，很多人都会对我指指点点。我父母也承受着压力，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就要因为这样的压力得过且过，随便找个人结婚。如果随便找个合适的人结婚，那我宁愿一个人，我为什么要因为世俗的眼光而委曲求全。为什么年纪大的人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呢？”

“傻瓜，你哭什么？”南秣拿着纸巾轻轻地把我眼角的泪珠拭去，柔声道，“我没有逼你离开他的意思，只是作为过来人提醒你。因为比起其他，我更害怕你受伤。你明白吗？”

“南秣，这次能不能支持我，我也想尝试一次为爱情奋不顾身的滋味，不论结局如何，我都甘愿承受。每次看到那些恋人，手牵手漫步在街上或是吵架，我都好羡慕，原来那就是爱情啊！”

“所以南秣，让我任性一次吧！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求你。”

南秣握住我的手，安慰道：“我不赞同，但是我尊重你的决定。像这样悬殊的爱情不占多数，但并非没有，人家还不是照样恩爱到白头。足够相爱，就不会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说句难听的话，你都还不了解他，你怎么知道，他定会离你而去？何必杞人忧天呢？”

我破涕为笑：“是啊，我都没试过怎么知道结果？所有的不安，都是我一个人在胡思乱想，胡乱猜测。”

“但是枫枫，我希望你不要**情里，爱得更多的那个人。爱过于卑微，会让人瓦解。更不要过早付出太多，包括感情和身体。”

“好！但是，南秣，无论结局如何，我都接受。所以，暂时不要告诉任何家里人。”

“知道了。”南秣把纸巾递给我，“快去洗洗脸，妆都花了。”

“没事。”我拿过纸巾胡乱地擦了一通，“擦一下就好了。不过，你怎么会过来？”

“枫枫，我想离婚。这日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然后呢？”我漫不经心的答道。

相对于南秣的黯然销魂，我的淡然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没办法，我都习惯了。南秣这离婚，从怀孕开始就像经期一样，每个月准时报到一次。每次都是怒气冲冲地跑来告诉我要离婚，诉说各种不满和委屈，最后还是她自己找理由，反驳自己，然后下个月又重复。

南秣——口是心非最佳代言人。

果不其然，南秣接着说：“可是，我又放不下蛋壳。但是你想啊，蛋壳是他家唯一的宝贝孙子，他家肯定不会把蛋壳让给我抚养。如果把蛋壳留下，你姐夫再给蛋壳找个后妈，她肯定不会好好对蛋壳的，要是蛋壳被欺负了，那该怎么办？”

“其实，你姐夫对我真的是没话说。但是，我真的是受不了他们一家人。本来婆媳关系就难处理，再加上他奶奶，问题是他老爸明明是个男人，却像个女人似的，你姐夫又经常不在家，我一个人就得对付三个人，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都懒得问结果，直接问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南秣沮丧地靠在沙发上：“他们让我生二胎。”

“我姐夫怎么说？”

提到陆奇，南秣平息的火气又蹭蹭地往上冒：“还会说什么？他当然开心得不得了。他一直想要个女儿，现在他们全家都在给我施压，他更是巴之不得，我明天就给他生个女儿。”

“那就生啊，有个人陪着蛋壳不也挺好的吗？”

“你以为生个孩子容易啊？生了还要养，生了还不一定养得起。你知道的，我怀蛋壳的时候，都快临近预产期了，还让我洗衣服做饭。他奶奶上了年纪，需要人照顾，我婆婆却总是出去跳广场舞，家务事什么都不管。可是，我做再多，他们始终不满足，他们又不帮我带蛋壳，那我只能自己带，但他们又嫌我在家闲着，总是花他们儿子挣的钱。”

我默不作声，心不在焉地倾听着。其实南秣自己也知道，她压根不需要我的任何建议，她只是需要一个不会反驳她的倾听对象，偶尔给她一些回应，能让她继续往下说。反正最后的结果她早已有答案。

“我说我出去工作，我都没让他们带蛋壳，我说把蛋壳送去托儿所。他们又不愿意，说蛋壳还小，怕里面的老师亏待蛋壳，非得让我带着。你说他们矛不矛盾？你二伯前几天不是肾积石切了颗肾吗？我拿了一万给你二伯，他妈妈知道了就不高兴，在那数落了我半天。说什么不知道挣钱辛苦什么的，反正意思就是我用了你姐夫的钱，她不高兴。可她女婿出车祸那次，给她女婿拿了五万。她女儿来还钱的时候直接没收，说什么拿去贴补家用，家里不缺那点钱。我说什么了？什么都没说。我不是心疼那点钱，只是她的女儿是女儿，那我妈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枫枫，你还是不要结婚了，结婚还得离婚，谈谈恋爱算了。”

听过一遍的故事，果真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故事的happy ending，都是主人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而略去婚后生活。

南秣自顾自地说着：“蛋壳九月份就可以去上小班了，我都已经准备好，在幼儿园附近随便找份清闲的工作，也好接送蛋壳，哪怕工资低都无所谓。可他们偏偏来这出。”

我适时地回答道：“那就不要生了。”

“不生？你以为这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不然呢？难道他们还会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不成？”

南秣破颜笑道：“哎哟，你也真是的。”

“既然不会，那你怕什么？你打死不生，他们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你想得太简单了。等你嫁人了，你就知道其中的辛酸了。在婆家不能像在娘家一样任性，自由。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周到。你在娘家和父母吵一架，没什么关系。即使你不道歉，父母仍旧会原谅你，一样疼爱你。可你要是和公婆吵一架，那一切又不一样了。所以，婆媳关系难处理就难在这。”

“那你别理他们，他们骂就忍着。他们最多就是发发牢骚，反正只要你不搭理，这架也吵不起来。”

“牢骚？”南秣唉声叹气地说道，“那哪是牢骚，简直就是故意找茬。你还记得去年冬天，我们两去逛街，给你姐夫奶奶买的那件貂皮大衣吗？”

“记得，怎么了？”

“我前几天帮她整理衣服的时候，感觉那件衣服快发霉，没和她说，我就拿去干洗店洗了。拿回来以后，就和我洗的衣服放在一起晾。结果收衣服的时候，被你姐夫妈妈和她的衣服收在了一起。今早，我把我那些不要的衣服扔掉回来的时候，她就在那找她的那件衣服，结果她就误以为是我扔掉了，于是她就在那挖苦我。”

提到她家那老太太可不是什么‘善茬’。南秣结婚这么久，我去过她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原因就在于她家那嘴上功夫了得的老太太。那老太太都八十好几了，很多事情都需要人照顾，可嘴上的功夫一点没消退，反而越发得力。

我记得南秣结婚后，我第一次去她家时穿了条破洞牛仔裤。硬生生逼我当时就换了一条南秣的牛仔裤。其中的过程简直就是折磨。更过分的是，我妈特讨这老太太的欢心，有次，这老太太一高兴，直接在我家住了两三天，那几天的生活苦不堪言，简直就是折磨。

刚好那几天，我休假待在家。我在家懒惯了，我爸妈都懒得说我。结果这老太太看不过去，在家强势惯了，不顺眼也不看场合，于是我就成了老太太眼里待宰的羔羊。一直勒令我干这干那。

我能成为打下手的一把好手，这老太太功不可没。要是她住上一个星期，也许我和厨房就不会这么陌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