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广一带其实一直都有民乱,瑶民和僮民的酿乱可以说是两广地区最头痛的问题。
没办法,这里穷。穷到什么地步,就连广州周边的县区民众,都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而瑶民和僮民是少数民族,生活在山区里,更加的贫困。
贫穷是动乱的唯一条件。
没有哪个人活的好好的,想起来造反的。至少在华夏的历史上,很少。大部分的民乱都是因为穷的没有活路可走了,他们不得不奋起反抗。
然而这种情况,在贾亮上任之后,就再没有发生过了。
倒不是贾亮已经解决了贫困问题,而是大家都看到了总督大人的努力,他在短短的大半年时间,就解决了困扰两广地区多年的水患问题。更是在这之后,大力剿匪,抓捕了一直在海上横行霸道多年的海盗。
更重要的是,他上任才一年,就开始整治贪官,虽然还没有出现实际效果。可他对外宣扬手里有一份贪官的名单,这也是传扬的人人皆知的事情。
百姓或许过的很苦,但是他们不是不能熬。他们只怕过的苦还没有希望,怕的是这天一直黑着,怕的是没人带着他们走向光明。
而贾亮就是他们看到的光明,所以就算还穷着,还苦着。两广的百姓们都知道,贾总督是个好官,他是能给大家带来希望的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报上民乱来,这令周广胜有些措手不及。
他甚至有些懵了。
他不怕民乱,两广驻军不是摆着看的,且如今驻军也对总督大人心悦诚服,只要总督大人一声令下,再大的民乱也能按下。
可是,为什么会有民乱?明明贾总督是个为民的好官,明明百姓们对他赞不绝口。为什么?
周广胜还在发懵,来报信的衙役苦苦的叫了声:“大人!”
周广胜这才清醒过来,忙问来人:“是哪里的民乱?”
衙役的表情有些古怪:“是……是咱们这儿的。”
周广胜不敢置信:“什么?”
衙役又说了一遍:“是咱们这儿的!”
周广胜眼神一暗,似乎想到了什么。
“立刻备马,我要去贾府一趟。”
衙役赶紧出门备马,周广胜也顾不上再回去换便服了,穿着官服就上了马,一路直奔贾家。
听说周知府来了,邢霜心里咯噔了一下,忙请人进来,又叫了贾琮贾出来迎接。
当听周广胜说明来意之后,邢霜突然一下子清晰了起来,所有的事情都串在了一起。
她明白了。
“大人先别急,此事我会知会老爷。”邢霜决定先稳住周广胜,可是周广胜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被稳下来。
“夫人,这个时候,还请夫人让下官见大人一面吧!”周广胜突然官服一撩,居然就当着贾琮贾的面,给邢霜跪了下来。
邢霜吓了一跳,赶忙跳到一旁躲开。
虽然她是一品夫人,品阶比周广胜高得多。可是一介朝廷大臣朝自己下跪,这传出去也不好听。
“周大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贾琮贾两个迅速反应过来,两人一人一边把周广胜架了起来。
他们俩现在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周大人很可怜,但这事儿他们也没法子。
“夫人!下官的性命就握在大人手里了,下官的乌纱帽是保不住了,加上之前的事儿,下官也不求能安生,只求夫人让我见大人一面。”
邢霜急的嘴角都要长泡了,她知道这对周广胜来说,是威胁身家性命的大事。可这对丈夫,乃至整个两广地区来说,也是件大事,甚至是重要过周广胜身家性命的大事。
丈夫不会不考虑这件事对周广胜的影响,可是他既然这么决定了,这件事就不能告诉周广胜。
“你回去吧,我会同他说的。他这几日病的实在严重,连床都下不了。且还是传染病,轻易不得靠近。”
周广胜听到这话,心里凉了个透,知道自己是没希望了。突然也安静了下来,怔怔的望着地面。
邢霜看了看儿子,儿子们也看看她。三人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一时间一室寂静。
许久之后,周广胜突然推开贾琮贾,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腰杆。
“请夫人转告总督大人,下官深知以前罪孽深重,不求能将功赎罪。但至少在下官还在任的最后这点时间里,下官定会为百姓们做点什么再死!”
说罢,周广胜好似赴死一般,一去不回头了。
邢霜看着周广胜的背影,心中一片凄然。
他固然之前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可他至少回头是岸了。这样的人,你说他是坏人,好像不是,说他是好人,可是好像又不是。
也许,他打心里还是想做个好人的吧。
贾琮也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母亲道:“母亲,如今父亲不在,这么大的事不能没人出来平乱。我看不如叫张小将军回军营请张霖将军出马吧,这事儿本也归他管。”
邢霜默然的点了点头。
贾琮又叹了口气,出门找张震去了。
贾看着二哥走了,直至看不到二哥的背影了,这才扭头对母亲道:“怎么办,要不要给父亲带个信?”
邢霜毅然决然的摇头:“不要!此时不要跟你父亲有任何联系,绝对不要。否则他这段时间的布置就全部白费了。”
贾眯了眯眼:“可总督府难道无人配合?”
邢霜沉默了一会儿,说:“咱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才是我们需要做的事。除了通知张将军去镇压民乱,其余的什么都别做。”
贾又道:“这样,其实对父亲的影响也不好。”
邢霜摇了摇头:“你父亲知道他在做什么,他虽然对外犯浑,可是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件事,只怕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贾不再说话,只扶了母亲回后宅休息,其余再也不提。
可回到自己的院里,贾又有些坐立不安。民乱这件事,一旦发生,以后就是把柄,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无法摆脱的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