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也知道,出来的久了,家里虽不催她,可老太太心里也是不安逸的。于是借着忠靖候夫人出现后,薛家叔伯等人不敢再来闹事,她便去跟薛姨妈辞行。
薛姨妈几番苦留,薛宝钗也极力挽留姨妈,偏偏王氏不肯答应。
“若不是嫂子网开一面,我想来看你这一道也是不行的。我们家老太太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家时倒是随和,可遇着这种事儿,违了规矩她可是不干的。
“我已来了快两个月了,再不回去,岂不是给我嫂子添麻烦?她一应拦下老太太等人的阻拦,又给我个名正言顺的回来的理由。我若不知节制,她也为难不是?”
王氏一番话,倒是让薛姨妈没法再留。不过好在现在有忠靖候一家撑腰,且忠靖候等人会留到明年年初才走。这一段时间,也足够薛姨妈一家正理好自个的财产了。
“姐姐既为难,我也不强留了,还望姐姐回去,替我跟姻嫂道声谢。若不是她几番出手,咱家还不知要落得什么下场……”说着说着,薛姨妈又是一阵心酸,忍不住哭了起来。
王氏见她这般,也是不忍。但再不忍,家里还等着自己回去,她只能硬着心肠离开了金陵。
王氏到家时,都已是十月底了。休息了两日,正好十一月初一,邢霜把李纨的差事又丢给了她,并多派了两件差事给李纨。让她管着家里所有人一应出行的车辆,和祭奠时要用的器皿。
李纨早早就习惯了这种当差的日子,这两桩差事派了下来也不排斥了,认认真真的接下,老老实实的当差。她这做派,不但令她婆婆放心,令邢霜也是松了口气。
书里的李纨因丈夫早亡,难免有些自私。可如今丈夫未死,儿子又日渐大了,王氏也因宝玉不在身边,将宠爱都给了嫡孙,因此李纨的小日子可谓是过的有滋有味了。
邢霜见李纨也变了,心里自然欢喜,过年时狠狠封了几注红包,分别给了贾兰和宝玉。至于贾环自然也有,不过跟家里其他孩子同样,倒没什么区别。
贾琮拿了红包,自然没有什么怨言。倒是迎春探春俩姑娘,捏着红包跑来清远居,嘟着嘴问母亲为何偏心。
邢霜无奈道:“你又怎知我偏心了,每个人的不都是一样?”
探春爬上炕来道:“母亲又哄我呢?若不是宝玉来找咱们摸叶子牌,我还不知他那里竟有五十两,比咱们足足多了三十两。”
迎春攥着钱袋道:“可不是?母亲恁地小气了,只拿二十两来打发咱们。”
贾亮在一旁听了,女儿奴本性又发作了,一伸手就往怀里掏:“给给给,说,还要多少,爹都给你们。”
邢霜忙干咳了一下,吓得贾亮把手又缩了回去。
“吵吵什么,怎么不见你林妹妹来吵,怎么不见儿来吵?咱们这屋里可是一视同仁,谁也不多谁也不少。宝玉那孩子常年跟着老太太,比你们都尽孝更多,我见他孝顺,多奖励些他又能怎地?”
正说着,贾打外头一掀帘子进来,原本满地乱爬的孩子,如今走路跟带风似的,一脸严肃的走到他母亲跟前,啪叽跪下了。
邢霜都懵了,贾亮更是一脸糊涂的看着儿子,也搞不懂他在干嘛。
“母亲新年好。父亲新年好。”
贾亮哦了一声,手又伸怀里去了:“这是拜年来了?傻孩子,拜年是明儿一早,不是今晚。不过你既然来了,这压岁钱……”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荷包就被邢霜给拦截了。
“你这臭小子,存心大过年的气我是不是?”
探春迎春见状,跟着弟弟一道跪在父母跟前,还磕了个头:“给父亲母亲拜年了。”
邢霜扶额想哭,都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好好的按着古代的规矩教孩子不好吗?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难糊弄!
“你们几个都给我起来!”
正说着话,贾芸打外头进来,一看这叔叔姑姑的跪了一地,他看了看气氛,笑了起来:“哟,今年拜年提早了不成?我倒习惯明儿再一早来给叔祖父叔祖母拜年。”
邢霜无奈看向他问:“你不在家陪你母亲,这会儿进来作甚?”
打贾敏死后,五嫂子就随船跟着黛玉一道回来了。不过邢霜还是留着贾芸在府里,只时不时让他回去探望母亲就是。
五嫂子本就没什么收益,这会儿姑妈也没了,她的差事也停了。可好歹儿子那里还有每月给的零花,倒是也能维持生活,便也不拦着儿子继续住在里头。况且叔叔婶娘肯给她儿子一个机会,她开心还来不及呢。
贾芸这会儿进来,还真是稀罕,不过瞧着他面上喜气一片,想来也是有好事儿。
贾见侄儿进来了,赶紧扶着炕沿爬了起来,一翻身上了炕,身子倚着他爹就这么坐了下来。迎春探春赶紧也起来了,臊的一脸通红要回清幽院去。
“姑姑们先别走,我这儿可有好事儿。”
贾芸笑着说着,打怀里摸出一封信来。邢霜见那信封的样式,顿时眼睛一亮叫了起来:“是琏儿来信了?”
贾芸忙双手奉上信去,笑着解释道:“自打叔叔去了英吉利那边,我每逢年节都会让人去码头守着。本也不报什么希望,可这事儿也是巧了,我邻居有个商人,赶巧去胶东进货,看见一队英吉利船队,说是因货吃了水,不肯多加税金,正跟码头的人扯官司。
“他常年听我提起二叔,又知道我每逢过节便要派人去码头守着等信,便多嘴帮我问了一回。谁知还真问到了,他便帮人带了回来。若不是他,只怕这信要等到年后才能到咱们手里了。”
邢霜大喜,忙拆了蜂蜡来,看里头的信。看着看着,她眼眶也湿了,手背一抹眼睛,将信丢给了丈夫。自个倒是拿着帕子擦起泪来。
“二哥说什么了?”信在爹的手里,探春便不怕了,勾起脖子凑到他爹跟前,就着他爹的手看了一眼:“什么呀,这歪歪扭扭,尽是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