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回了房中,自然教训了一番贾珍这自不提,只说那尤氏留了下来,看着西府大太太吓得浑身直哆嗦。
邢霜看到她那鹌鹑的模样就懒得搭理她,只专心吩咐下人做事,负责调控,直至几个太医出了产房,她这才迎了上去问道:“敢问太医,我嫂子如何?”
几个太医都是认得邢霜的,纷纷向邢霜行礼,其中一个指了指隔壁:“夫人请移步西厢。”
邢霜顿时了然,一时间心冷如死灰般,怔怔的跟了过去。
果然,进了屋后,几个太医说了一番邢霜听不懂的东西,最后给出的结果是准备后事。
邢霜心中一痛,忍不住带着哭腔问道:“真的不行了?”
太医们摇了摇头,又是一叹:“请恕在下无能。”
邢霜惘然了一下,点了点头:“劳烦几位了,还请几位……去领诊金吧。”
这会儿尤氏才犹犹豫豫跟了进来,邢霜看了她一眼,想到日后宁国府的样子,对着她叹了口气:“你就继续这么着吧,待日后你当了家,是死是活都别来西府找我们了。”
邢霜丢下这句重话,出了屋去。
可她这话却把尤氏吓得不行,她连忙又跟了出去,在邢霜身后脚前脚后的跟着,怯怯懦懦的问:“婶娘……婶娘这话什么意思?是我们太太不行了么?”
邢霜站定,突然转身回手给了她一耳光。
啪的一声,又脆又响,院子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了过来。
“别再跟着我,回去抱着你大爷继续哭去。”
尤氏顿时痛哭了起来,像是被邢霜打得痛了,又像是受了委屈给恼哭了。邢霜不再理会她,进了产房一看,袁氏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邢霜心中隐隐阵痛,强打起精神来,吩咐稳婆把袁氏的身子擦拭干净,且必须一直保持干净,直到人断气为止。又一边让金钏去厨房催参汤来,不管冷烫给袁氏灌下去。
金钏见实在忙不过来,自己去厨房前,让人去西府带话,请袭人和玉钏过来帮手。又提醒邢霜道:“临来前老太太说有事儿要通知她,太太看这会儿该不该过去带个信儿了?”
邢霜闻言又是一阵心痛,她咽了口口水,艰难的点了点头:“让这边的人去,就说……就说……”
金钏见太太难过的都说不出话来了,忙道:“太太放心,奴婢省的。”
说罢她一转身,去了二门,抓着个小丫鬟给了她几个银锞子,对她吩咐道:“你去西府仙鹤堂给老太太带个信儿,就说我们太太忙不过来了,请老太太过来搭把手。”
那小丫鬟第一次跑个腿能拿那么多赏钱,一时兴奋的抓了银锞子就跑,金钏忙一把抓住了她又道:“你再去清远居一趟,请袭人带些素净的衣裳和布料过来,另外再把太太前儿备下的那些灵芝拿来。”
小丫鬟跑的也快,这头从两家园子那儿穿过去,先到了仙鹤堂,把话一带,贾母只皱眉想了想,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
“她还有什么话没有?”贾母问那小丫鬟。
小丫鬟回道:“再没了,只叫我跟老太太说这些个,但金钏姐姐还让我去清远居一趟,吩咐袭人姐姐几句。”
贾母又问吩咐袭人的是什么话,听到要的那些东西,心里凉成了一片。
“你下去吧,速去清远居不可耽误。”贾母挥了挥手,那小丫鬟便退了下去。
待她走后,贾母叫来鸳鸯,吩咐她给自己更衣,也要素净的颜色。
鸳鸯方才也听懂了那话里的意思,早在小丫鬟回话的时候,就开始回想有哪些素净衣裳了。
这会儿贾母开了口,不出一刻便换好了衣裳,门外也早有人备下了轿子。
贾母这头赶紧的去了东府,袭人这边得了消息也早早的准备好了东西,带着玉钏去那边伺候去了。
只说贾敏这边一早起来想找嫂子聊天,谁知去了清远居冷冷清清的,一打听这才知道东府那边出了事儿,又忙不迭去了直节堂,告诉了王氏这个消息。
王氏一惊,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忙起身道:“咱们也去瞧瞧。”
贾敏和王氏两人不计前嫌,同上一车往东府赶去,才进东府的门,就听得阵阵哭声从里头传来。
“还是晚了一步。”王氏叹道:“嫂子怕是一时半会忙不过来,咱们快些去搭把手才是。”
贾敏忙点头道:“可不是,嫂子素来敬重这头的大嫂子,这会儿怕是强打着精神理事的。”
姑嫂两个仿佛从来没有过争执一般,这会儿倒是齐心协力起来。
邢霜其实并没有她们想的那么忙,自贾母赶了过来,她已经轻松多了。也能坐在廊上掉一会儿眼泪了。
她这头还在擦着眼泪,远远的就见贾敏王氏两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她忙抹了泪站起来道:“你俩怎么来了?”
王氏嗔道:“就你能来不成?这也是我大嫂子,你倒一个人担着,白叫我们操心。”
邢霜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着你往日还要当差,昨儿还跟我嚷嚷头疼来着,便想着等午时你不忙了再来叫你。且妹妹这会儿身子也不好,叫她来白辛苦一顿,日后身子坏了还不是得我劳心劳力的看着她养病?”
贾敏见嫂子眼眶还含泪,心疼的走了过来,拿帕子替她擦了,这才道:“一家子偏你一个坚强的,倒把咱们放哪里了?你放心,我自会好生养病,二嫂子也会好生当差。只是你这头又一个人强撑着,叫咱们怎么放得下心。
“且大嫂子平日待我们也很是和善,我们也想见她最后一面。你不让我们过来,倒叫我们心中留了遗憾。如今她怎般模样了,可能进去见一见她?”
邢霜忙道歉说:“这是我的不是了,倒忘了这一茬,你们快进去看看吧,我叫人熬了参汤吊着,怕是也捱不过今日了。”
王氏和贾敏一听,忙进屋去看袁氏,看过之后出来,两人也皆抹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