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林瑶正式学车已经有一个多星期。

这段时间以来，杨教练一直是咆哮状态，“哎呦我去，我让你用力打方向打方向，你的耳朵究竟有没有在听？为什么别人一学就会，到了你这里，学一个星期都学不会？”

林瑶车还没学会，吵架的本领倒是见长了。

她毫不示弱，“人和人不一样，每个人的天赋都不同！开车这件事是你擅长的，其他方面，你未必比得过我！”

好像有点道理……

杨教练悄悄咧了咧嘴。

下一秒，林瑶再次撞到了标杆，杨教练又火了，“我教你这么多次都学不会，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要是所有人都一学就会，你们这些教练都下岗了！”杠精林瑶振振有词，“你要知道，正是有像我这样的学员存在，你们才能吃上教练这碗饭！”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不成？”杨教练都被她气笑了，“你车子学不会，歪理却一大堆！”

……

不用说，整个笕桥教练场就属他们这辆车最热闹。

毕竟，别的教练手底下再也找不一个像林瑶这样，怎么学都学不会，还敢在教练面前呛声的学员。

杨教练大约是太难得能遇到一个能和他吵得旗鼓相当的学员，对她倒也格外关照，每天安排她练车不说，一个星期后，还亲自带她去中村考移库。

这天清早，林瑶天没亮就起来，前往杭州南的中村考场参加场地驾驶技能考试科目，俗称科目二。

科目二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倒桩移库，第一部分通过后是小路考，也就是9选4。

按照林瑶的想法，她应该多练几个月再来考试，杨教练却坚持要带她来考场试试，美其名曰：找找感觉。

一路上，话唠杨教练滔滔不绝道：“我承认，提前给你报名科止二是我考虑不周，太仓促了，但是凡事都有两面性。很多人平常开得很好，到了考场都未必能通过，你考不过也是很正常的……”

杠精林瑶有些听不过去，“杨教练，我还没考呢！您这些话，留着，等我考完再说这些也来得及。”

“咳咳！”杨教练讪讪一笑，“我也不是说你一定考不过，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能考过就是赚到了，你要是考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积累一下经验。这次不过，下次就容易一些。”

那意思还不是一样？

正常发挥的情况下，她确实是考不过的，不过……

林瑶忽然问了句，“那我要是万一考过了，不是还得考下一场？我连移库都还没有学会！”

“没有那种可能！”杨教练斩钉截铁道：“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下次考试作准备，再说钱都交了。你就当是来这里练练车，熟悉熟悉场地而已。

不过，我可跟你说好了，下次补考的费用你得自己出。”

林瑶一愣，补考费用？

她这会都还没到考场，教练已经在和她讨论补考的费用谁来承担了，那他来这里干嘛，充当炮灰吗？

转念一想，这也不难理解，人家学一两天就能熟练掌握的倒车入库技能，她苦练一个星期还没有成功过，一次都没有！

以她这种情况，平时练车就已经占用教练格外多的时间，也耗费了格外多的汽油，万一她再补考十几次，教练岂不是亏到吐血？

想到了这一层，林瑶也不在纠结，“补考费没问题，只要您能教会我开车。”

杨教练简直有苦难言，能不能教会，还真不一定，毕竟有些人不是教练想教会就能教得会的。

“这你放心，我们驾校是包学会的，我指的是，两年内，如果超出两年还没学会，你需要重新报名。”

两年没学会？

林瑶设想了一下那种可能……确实是不无可能。

她沉吟道：“要是两年学不会，我也和那位五十六岁的阿姨那样，主动放弃。”

杨教练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他宽慰道：“就像你之前说的，每个人的天赋不同。譬如说我上学时，不论老师怎么教，我都学不会英语，但是我学开车就特别快。

你和我相反，你英语说得好，但是学不会开车，这很正常。

我觉得人只要能做好自己擅长的事情就已经很好，把不擅长的事情交给擅长的人去做好了。”

只做擅长的事情就好，不擅长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吗？

林瑶陷入了沉思。

***

上午七点多，林瑶跟着杨教练来到位于中村的桩考候考区时，已经有不少来自各个驾校的教练车停在外头的停车场，教练和学员们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现如今，沿海各大城市的经济水平普遍不错，不说家家户户都有车，至少也是绝大部分家庭都能买得起车了，有些条件好的家庭甚至不止一辆车。

来考驾照的人五花八门，有的是刚刚成年的高中生模样，有的则是白发苍苍的老年人，但主力军还是像林瑶这样的上班族。

在求职过程中，会开车已算不上优势，而是一项基本技能。

林瑶告诉自己，不论结果如何，既已来到考场，那就放手一试吧！

杨教练不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我先去查一下你的考区和组数，你就在这里待着等我。”

林瑶自然无异议。

她无意中听到旁边的人都在讨论各考区的考试车，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昨天就过来熟悉场地了，还提前进行过模拟练习。

她却到了这里才知道，居然还能模拟练习！

这差距不可谓不小。

有人问起林瑶练的是哪一辆车子时，她坦言，“我早上直接从家里过来的。”

众人震惊。

“练都不练直接上车考试吗？这也太冒险了吧？”

“练习收费20大洋一把，最多买两把，也就是1人40。价格也不贵，可以提前感受一下考试气氛。”

……

林瑶不置可否，“我？练不练都一样。”

众人愣了一下，“那你肯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林瑶略窘，事实是她在笕桥练了一个多星期，完全没什么效果，教练提前带她来这里多练两把也是于事无补。

这种话，林瑶不方便说出口，说了，人家也未必相信，所以，不如不说。

考试时间很快就要到了，众人依次等到考场外，等待入场。

林瑶是第一批下场考试的考生，她走进考区拉开车门，坐上考试车，先调整座椅，再调整后视镜，系上安全带，然后空挡，点火。

林瑶的记忆力向来就好，在没有人干扰的情况下，教练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地在她脑海中浮现。

踩离合器、踩刹车→挂i挡→左转向灯→看左右（头摇摆动作要明显）→鸣笛→头上右旁的镜子摸一下→检查仪表→松手刹→松离合、松刹车

车子缓缓启动，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对于林瑶或是杨教练而言，就好像梦中才会发生的一样。

从右停车位（起点）倒入乙库→从乙库移到甲库（2进2退）→从甲库前进到左停车点→从左停车点倒入甲库→从甲库到右停车位（回到起点）

林瑶的表现无懈可击！

林瑶走出考场时，之前和她一起讨论过模拟练习的几个人也在，无不赞叹，“太牛了！”、“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么厉害当然不用模拟练习！”……

原本正在抽烟的杨教练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被烟烫了手才回过神来！

这么牛的学员，居然是他带来的！

而且是林瑶！

杨教练将烟头一扔，他张开双臂，朝林瑶冲了过去。

他特别想拥抱一下这个表现出色的学员！

林瑶却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大跳，果断退后几步和他保持距离。

杨教练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女学员，赶紧将手缩回来。

他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才说了句，“林瑶，你是创造奇迹的人！”

林瑶却有些笑不出来，她实在没有底气参加下一场考试。

一出考试场地，林瑶就问道：“杨教练，我明天的小路考怎么办？”

杨教练的脸色一沉，林瑶练过9选4那些项目，可她的表现确实不怎么好，只能算凑合，相当凑合……

可是她在笕桥不行，不代表在中村也不行，刚刚不就成了吗？

“你连移库都成功了，还有什么是做不成的？”杨教练光是想想就激动不已，“而且我们还有一天时间，我这就带去你旁边练练，争取明天一鼓作气，拿下科目二！”

林瑶却苦着脸说道：“我根本就不会开，刚才是侥幸通过……要不还是过段时间再来吧？您不是说，科目一的成绩有效期有两年？”

杨教练抬高了嗓门，大声质问，“你不会开？侥幸通过？你明明开得很好，偏和说不会开！老实说你是不是专门来和我唱反调的？”

“当然不是！”林瑶肯定道：“我平时开不好是因为你的车子方向盘特别死，我每次都需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原地打的时候，根本动都不动！哪还顾得上别的？

考试车就不一样，方向盘特别灵活，容易操控，就算原地打也比较轻，可我哪知道明天的车子方向盘灵不灵活？”

这确实是个问题，偶尔超常发挥一次有可能，接连超常发挥，不可能！

杨教练用力地耙了耙头发，说道：“我今天带你去练练，明天，你尽力就行。”

“好。”

这天林瑶从上午一直练到下午四点多，他们才踏上回程。

***

林瑶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时，才想起来因为考试手机静音一整天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错过什么重要的电话。

结果她一拿起手机就看到了三个未接电话，都是蒋明淑的，她赶紧回了电话。

电话那头，蒋明淑的语气十分不满，“我今天打了你好几个电话，怎么不接啊？”

林瑶解释道：“我今天考科目二，所以把手机设成静音，忘记改回去了。”

“科目二？”蒋明淑惊叫一声，“你在学车？你学车干嘛？你难不成刚买了房又准备买车？你哪儿来的钱？”

林瑶心情颇好地纠正她，“亲，我是学车，不是买车！花不了多少钱的。”

在蒋明淑看来，林瑶贸贸然买房就是已经很失策，家底被掏空不说，每个月还付供房贷，日子过得苦哈哈。

加上林瑶现在已经没了工作，更是雪上加霜！

这种时候她不是应该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怎么还会去考驾照？

她不客气道：“你不买车的话，学车干嘛？你现在学了，几年后买车时，你早就忘记怎么开车了吧？既然如此，你何必白白浪费那个钱。”

关于学车干嘛，这个问题在林瑶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林瑶笑嘻嘻地说道：“去年不是闲来无事嘛，我就去报了名，顺便考了科目一，开了年我就一直在学车，今天刚通过考科目二的第一部分。”

就像林瑶不能理解蒋明淑的生活方式一样，蒋明淑也无法理解林瑶的选择。

她无比惊讶道：“去年就去报名了？那时你不是在准备考研吗？怎么还报名考驾照了？再说现在可是年初，找工作的最佳时机，你不是应该抓紧时间找新工作吗？为什么去学车？”

林瑶说道：“我在找啊，我过年前就把对路的单位全部投过一遍简历了，现在只能等人家的通知去面试，这个空档少则几天，多则个把月，用来考驾照正好。”

蒋明淑又笑了，“你说说你啊，想法未免也太多了点，考研、学车、找工作……你就不能先专心点，一件一件来做？”

“你说有道理！”林瑶说道：“不过，我既然在学了，就没有学一半就放弃的道理。”

蒋明淑长长地叹一口气，“你这个人真是死脑筋，和你说话太吃力了。”

林瑶不解道：“你一连打我三个电话就是为了这些？”

“当然不是！”蒋明淑忽然来了兴致，“我和你说，我们公司今天举行了一次抽奖活动，我中大奖了！哈哈哈……”

她一直是个幸运儿，林瑶并不意外，“不错不错！”

蒋明淑得意地笑了一会儿，说道：“你还没问我是什么奖呢？”

林瑶便顺着她的话问了句，“什么奖？”

蒋明淑一字一句道：“情人节温泉山庄双人游，怎么样，是不是很棒棒？”

林瑶歪在沙发上，不甚走心地说道：“还真是很棒棒呢。”

蒋明淑不乐意了，“我要带你去泡温泉，你怎么是这个反应？”

林瑶震惊，“情人节双人游，你带我干嘛去？”

蒋明淑反问，“你问得很奇怪，我有好吃好玩的，哪次没带你？”

“好像也对哦。”

情人节也就是下个周末，林瑶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