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倾倒后的第二个月,岳政泽醒了过来。那天正好天微微亮,我刚把滴完的药瓶换下来,一低头就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在看着上面的天花板。
“岳政泽,你醒了!”我惊讶的在床边蹲下,以便和他说话。可他听到声音只是眼睛看了过来,不吭声,也没有动作。“岳政泽?”我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心想难道是昏迷太久脑子坏了?还是有了后遗症,视觉听觉出现了问题?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云寄……”他用带着沙哑的嗓音叫道,声音听起来很微弱。
“嗯,你想说什么?”我又回到床边。
“已经太久了,我的眼前全都是白茫茫的,好像我被锁在一个白匣子里,那里面布满了白雾,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也逃不掉,简直比死还恐怖。总算又看见你的脸了,你别走,我怕又回到那里去。”
“不会的,岳政泽,你已经醒过来了,你会没事的。”他承受这一切原本该是我去承受的,在他面前,那份愧疚始终萦绕着。
“我去叫医生。”走出一步,我停下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医生和岳母都进了病房,我踏出医院大门,看了看眼前和远方的大千世界。阳光,许久都不曾这样舒适可亲了。
岳政泽母亲依然对我恨之入骨,但为了儿子也只能让我待在医院,和她一起陪护,用她的话说,这是我应该赎的罪。
一日,刚帮岳政泽做好基础的护理,正在喂他喝粥时,崔嘉宁突然闯了进来。
“政泽哥!”一看到岳政泽受伤的悲惨模样,崔嘉宁双眼立刻涌满了泪花。“我不过出了趟国,你怎么就变成了个样子了!”一边说一边大哭着,然后又转过头来,猛推了我一把,我没有防备摔在了地上,那碗粥也溅的地上哪儿都是。
“都是你!狠毒邪恶的贱女人!”
“崔嘉宁!你又来胡闹!再这样,就别来见我了。”岳政泽的声音虽虚弱,语气却很强势坚定。
“政泽哥!你怎么现在还护着这个女人,你差点因为她没命,岳叔叔也被她害得进了监狱,恐怕再也出不来了,岳家也毁于一旦,她到底哪里值得你对她那么好!”崔嘉宁只顾质问,没注意到岳政泽的情绪变化
。他醒了以后,为了让他安心养病,不受到太大刺激,岳母和我意见达成了一致,并没有告诉他岳家所发生的事。
“你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她,”崔嘉宁用手指着我,“举报岳叔叔贪污受贿,害得他被判无期徒刑,岳家的一切都没了。”
岳政泽隐忍的沉默着,一直看着我,似乎在问我崔嘉宁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说的没错。”我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还带着洒出来的粥的污渍。
岳政泽的呼吸开始渐渐变重,双拳紧紧握起,由于力度过大,牵引到了伤口,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洇出血渍。这一幕我和崔嘉宁都看在了眼里。
“政泽哥,你别这样,伤口都裂了。”比起刚才心疼的哭,现在她的哭声更多的是害怕。
“你先出去,我要和她单独谈谈。”岳政泽对崔嘉宁说道。“可是你这伤……”“先出去。”崔嘉宁很不愿意,却也十分无奈的离开了。
“你真的恨我恨到这种程度吗?不惜让我的家庭支离破碎?”
“是,我是挺恨你的。”
“你还爱着穆梓深吧。”
“……是。”
“我早就应该醒悟了,你这个女人,太死心眼。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你还是会怀着当初怨恨的心思,只有让你如意了,你才会停下来。原来你所谓的一笔勾销,背后竟然是这样的,我还天真的以为……呵呵。这次算我玩火自焚,只可惜牵连了我父母,这么大年纪和我一起受罪。”
“岳政泽,你到现在还认为你和你背后的权势地位没有错吗?当初如果不是你仗着你父亲的势力怎么可能险些害死小穆,又逼得我们各自天涯不能相见,仅仅为了你一个人的私欲,害那么多人备受痛苦和煎熬。你父亲的落马,的确有我的助推,但更是天道轮回,谁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没有人例外。”
“我现在对你一点威慑都没有了,你想走随时都可以,再也不用有所顾虑了。”
彼此沉默了几分钟,我说道:“不管怎样,谢谢你拼死相救的恩情,你原本是没必要那么做的。”
“你想多了。我不过是怕你死了,游戏中断不好玩罢了。”我突然发现,岳政泽也是个死
鸭子嘴硬的人。
说话间,他胳膊上的血洇出的更多了,一片片不断向外扩展着,有洇遍整条胳膊的趋势。
“我先去叫医生,你想作妖,也得有好胳膊好腿才行。”
医生重新给他上药包扎,那伤口我远远看去都惨不忍睹。岳母和崔嘉宁都在一旁小声啜泣。岳政泽也难以忍受住痛苦,不时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时我突然收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于是走出了病房去接。
“阿曼,是你!真的是你!”我激动的冲着电话就大喊了出来。
“阿寄,是我,我回来了。”
这是时隔近四年后的重逢,阿曼变得黑了一些,一头小短发显得尤为精神,不过笑容比以前更灿烂了。她应该看开了一些事情吧。
“再看见你真好。”我和她紧紧相拥在一起,感慨道。
“我好想你啊,阿寄!”
“我们先去找个地方歇会,慢慢再聊。”我拉着阿曼进了一家餐厅,把我们分开这段时间各自的经历好好聊了一番。
“阿寄,你真厉害,没想到,岳家就这么倒了。”
“机缘巧合,再加上我在岳家待了那么久,发现点什么也很正常。”
“那之后呢?”
“之后,我也不清楚,等岳政泽恢复健康了再做具体打算吧。”
“他不恨你吗?”
“恨吧。”
“你不担心他以后会对你不利吗?还是要多小心一点。”
“没事,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呢,阿曼,你呢,还回去西部教书吗?”
“不回了,我还是想念这里,有你和我最好时光的记忆。”
我笑道:“你留在这里挺好的,我们又可以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了。”
“对了,我们单位正好缺一位播音主持,你想来吗?”
“还是算了吧,我已经习惯了当老师了。”
“好吧,我的张老师。”我冲她作了一揖,逗得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