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赫连仪自从成婚之后便已搬出皇宫,接受府邸封赐。
“殿下,皇妃那里太医已经看过,说是感染了普通的风寒,所以才会身体疲乏昏睡不醒,只要调理用药一阵便可恢复。”侍从走到赫连仪跟前,低头抱拳道。
赫连仪连眼皮都不抬道:“好,我知道了。”
长孙瑶近日里忽然先是身体不适,紧接着就是高烧昏睡,她是安国送来的和亲公主,还真不能就随随便便地放着不管。
“殿下,您吩咐我送去皇宫的药膳已经有二十又一日了,明日还要继续送吗?”侍从低声问道。
赫连仪眉梢动了动,殷红的笔墨依旧在文册上圈圈划划,半晌过去,他抬起头,似笑非笑着说道:“是吗?已经这么久了,皇宫里可有人发现或者阻止过?”
“说来也怪,平日里皇宫之中来来往往的人着实不少,尤其是靠近御书房的地方,恐怕隐卫更是难以防备。但自从太子殿下离开宁国的翌日,宫中之人似乎就被撤出了不少,我们的人暗中也仔细调查过,并未找到是何缘故。”侍从思索道。
“哦?听起来还有些意思。”赫连仪沉沉地笑了笑。
侍从想了想,还是问道:“殿下,此事是否有可能是太子殿下故意所为?”
“他故意让我们可以对父王下手?”赫连仪反问,随后转而道:“他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但他也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像他这样每一件事都要做到最准确的人,是不可能会给我们留下这种破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身边也发生了什么变故,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侍从点头,“还是殿下想得周到。”
“你先下去吧,还有什么事我就再说。”赫连仪随意摆了摆手道。
“是,殿下。”侍从又是低头,往后慢慢退了出去。
就在门快要掩上的前一刻,一个小厮忽然急急忙忙地迈着步子走过来,一把扶住了门沿,和侍从点了点头之后就走了进去。
“殿下,府外有人求见。”小厮俯身道。
“什么人?”赫连仪瞧了小厮一眼,身体往椅背上靠去。
小厮想了下,继续说道:“那人说是和太子殿下有关的,务必要见到殿下。”
“是么,这倒稀奇。”赫连仪勾了勾唇角,眼神奇异,须臾就对小厮说:“带他去前厅,我还真想见见究竟是什么人,对赫连玉有何见解。”
颛顼明的面貌承自颛顼帝,眉眼俊朗分明,一双丹凤眼里的神情总是时阴时晴。他坐在前厅里,难得的格外平静,近日来他的心底似乎开始想通了曾经的诸多不解之事,倒是犹如拨开了一层云雾,只是云雾太浓,显得沉重了。
赫连仪踏入前厅的时候,对上的便是同样抬头看着他的颛顼明。
“二殿下,等你很久了。”颛顼明忽然笑了笑,站起身来。
赫连仪眯了眯眼,站在他的跟前,盯着他的面颊看了半晌,开口道:“本殿下的府邸虽说不如太子府那般严禁,可该有的规矩一向都有,寻常人等从不可踏入。而你,现在有什么想和本殿下说的吗?”
“二殿下,想要胜过太子一筹,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不会不想听的。”颛顼明语气淡然。
赫连仪神色讽刺,不过下一瞬他右手一挥,转身在位置上坐下,随后挑着眉说:“好啊,那本殿下就听你说。但你要是说得不对,那今日这府门你要出去看来也得自凭本事了。”
颛顼明随意笑了声,眼中突然凌冽幽深,“在给二殿下释疑之前,我也有些想问的,还要劳烦殿下为我解答。”
赫连仪点头,“可以。”
“二殿下是何时与太子相识?”
赫连仪眼皮不抬,“他赫连玉从小离开皇宫游历,快五年前为保父王王位才归来,便是那时。至于再小的时候本殿下是否还与他兄弟相称过,这些都已经不记得了。”
“太子归来之时仅是六皇子,当时前太子和底下的人都还手握朝政,而为何他便可轻易登上太子之位?”
赫连仪眼底深深,嘲讽般地笑了笑,“你别看他现在在外面的传言里有如何风流,可几乎人人心知肚明,当初究竟是谁一手狠辣,在迎父王归朝之时,将皇长兄逼上绝路,其下更是斩草除根,不给人留下任何后路。而父王不知为何,明知他赫连玉的心思不纯,还送他登上太子之位,让他韬光养晦、一手遮天。”
颛顼明抬眸,紧紧盯着赫连仪,“那二殿下觉得,太子与常人可有何异处?”
“这将近五年里,他留在府中的时日少之又少,连朝堂都不肯走一遭,有事还需父王相请,倒还是这一年来最为安分。”赫连仪说得愈发阴恻,他冷声道:“你还有多少要问本殿下的,本殿下可不是在同你闲谈。”
颛顼明微微笑笑,眼中幽深沉静道:“二殿下,还有最后一件。二殿下可曾听说过一人之名,见过一人之貌?”
“何人?”
颛顼明顿了顿,下一刻答道:“——容袭。”
赫连仪抬眸看着他,“就是那个跟从在赫连玉身边的人?他的那张脸,见过的人还真难忘记,确实难怪别人都将他当做赫连玉的入幕之宾。你问他,莫非也是看中了他的那张脸?”赫连仪忽然勾了勾唇。
颛顼明闻言,突然沉静在了那儿,眼神也似乎看得远了些,他的语气更低了,却是不明意味。他说:“二殿下,要想将现在的太子拉落马下,这次恐怕是你唯一的时机了。若是错过,恐怕再无翻身可能。”
“你又是何人,竟敢如此妄下断言?”赫连仪手肘撑在扶手上,一手撑着头望着他,怒极反笑道。
颛顼明忽然起身,他的脊背笔挺,一袭青衣干净,他的风采仍旧未变。只是他现在,心中实在无法再去从赫连仪的言辞中感慨过往。他的心中之恨、心中之痛,也绝不会随着时间而消逝。
颛顼明长长吁出一口气,接着格外认真肯定地说:“我是谁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二殿下若是仅仅如此行事,恐怕很快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太子从来果断决绝,那二殿下你就必须比她更果断、更决绝。她喜欢把别人逼上绝路,也喜欢将自己逼上绝路,所以你也不能给她留下任何退路。因为二殿下——她根本不是你的皇弟,她甚至与赫连氏没有任何干系。她是前明戌皇朝的长公主颛顼染,是一个可以将自己身处的皇朝亲手覆灭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