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颛顼明虽然被邵语岚的话给激怒了,可他毕竟不似邵语岚那般丧失理智,他好似是发觉了在邵语岚话语之中有那么一两点的不对劲,于是眉头一拢,颇为不善地开口道。
“你……”邵语岚刚想继续反驳,更转念仔细一想自己方才说的话,却顿时发觉了不妥。
她怎能用这么激烈的态度来驳斥眼前男子的话呢?现在在眼前这个姓叶的的眼中,她和赫连玉、颛顼染皆是非亲非故,她要是莫名其妙地就冲着人家发一通火,那人家怎么会也会觉得奇怪吧!
而且……她刚才好像在无意中习惯性地将玉染称之为“殿下”,也不知道这个姓叶的有没有听见。不过——反正他也铁定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么就当做是口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此处,邵语岚便打定了主意不再同颛顼明继续争辩下去。
“算了,我就不同你计较这些了。”邵语岚双臂抱胸,偏过头不去看颛顼明。
可颛顼明哪里是个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人,或许邵语岚还真的就没想到,她眼前的这个男子到底和玉染有着多么剪不断理还乱的渊源。也就是邵语岚那个时候在颛顼皇宫里被玉染给护得紧了,所以连颛顼明的面都没有见过一次,不然想来也不会有此刻的一幕,或许更不会有两人结伴而行的可能了。当然,现在也并非纯粹意义上的“结伴而行”。
“你刚才是不是称赫连玉和颛顼染为殿下了?”颛顼明眉头一紧,蓦地沉声问道。
邵语岚也不否认,只道:“是啊,不称殿下还能称什么啊?那两个人都这等厉害,不是我这种普通人可以比得上的,那自然用一声敬称是最为妥帖的。”
“你现在说那是两个人,可你刚才的语气——为何好似是将那两人说成是一个人了?”颛顼明的眼神更加锐利了一些。
邵语岚顿了顿,心中虽然烦躁,可最后仍是长长吁出一口气,调整好之后说道:“我那时候不是被你给气着了啊,才会这么胡言乱语。那赫连玉和颛顼染都是女子之中极为有才谋之人,只要是个女子都会对她们崇拜不已好不好?但你却这么当着我的面侮辱于她们,我不和你生气就怪了!”
邵语岚这番话说得行云流水,丝毫没有犹豫拖沓之色。所以叫颛顼明在听完之后,也不禁斟酌思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究竟说得哪些话是真,哪些话又是假的。
不过,颛顼明敢肯定的是——女子一定有隐瞒他没有说的事情。
颛顼明的眼睛眯了眯,心底也是逐渐沉静下来。他忽然想到的是,女子第一次与他撞见时,她还在华国暗卫的手中。
那些华国王室的暗卫为何会要抓捕她?
除非——她的身份是被华国的王室、乃至国君都十分重视,想要拿捏在手中的。
颛顼明记得,那个时候他救下女子的地方是在商国东境的碧水城附近……
碧水城?
颛顼明的神情忽然变得颇为微妙,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宁国与商国的那场干戈,难道不就是因为据说宁国摄政王赫连玉曾经的太子妃被发现死在商国东境的碧水城吗?
这一切——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突然出现的被华国宫廷暗卫劫走的身份神秘的“昭言”,一直跟着玉染的邵语岚,商国的东境被发现,以及玉染攻打商国、设计华国的那丝毫不留情面的手段……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现在都已经可以顺理成章地串联起来了。好像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而那个答案,已经在颛顼明的心中浮现了。
这一瞬,颛顼明倏地抬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在邵语岚的那张娇俏的面孔之上,他双唇紧抿,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偏偏周遭的气氛却因为他刹那的情绪波动而变得格外寒冷,连其他有些坐在二楼雅座的客人也不禁扭头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邵语岚以为是她这次当真将颛顼明给气坏了,但又想着自己现在是受制于人,于是斟酌了一下,犹豫着伸出一只手凑过去轻轻拽了一下颛顼明的宽大锦袖,接着撇嘴道:“好了,你别生气了成不成,你看看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再说了,你一个堂堂君子也没必要同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子计较,这有失体面,你看旁边的客人都要看过来了。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就不这么气你了?这总可以了吧?”
颛顼明的脸色似乎稍有缓和,但不知为何他的眼睛里还是有些沉沉的感觉。他盯着邵语岚一会儿,最终一把扣住了女子的手腕,将人拽下了楼,往茶楼外走去。
“喂,你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啊?我已经和你道过歉了,可你现在还这样,难道是我还有什么别的地方惹着你、碍着你了吗?”邵语岚小心地瞥了一眼颛顼明的侧脸,然后因为自己的手腕被抓疼了而频频皱眉。
有!不管在其他地方你到底是有多么的巧舌如簧,单单凭着你有可能是邵语岚这一点,就足以惹着我、碍着我了!颛顼明在心里如此回答。
这一日一直到夜里两人到了下一个客栈的时候,颛顼明都再没有和邵语岚说过一句话,只是将人冷冷地交给他的一个侍从风然。邵语岚原本就够无趣了,现在又被颛顼明这么“无缘无故”地冷着,委实是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她在房间里烦得来回绕圈,最后恨恨地跺了两下脚,才长舒一口气,恢复过来。
不要和这种人置气……
邵语岚安慰了自己一会儿,最终终归是咽下了这口气。如今她不是身处宁国,更是没有玉染的庇护,所以能保护她的人,就只有她自己了。
但是有一件事她还是得放在首位的——男子不让她走,她还偏要走一趟给他看看!
想罢,邵语岚眼珠一转,微微一笑,飞快地跑到了窗口的地方。她打开窗,探头张望了出去。
这里是二楼,可因为一楼外面延伸出一块进门的地方,所以一楼上头便会多了一块可以踩脚的地方。
邵语岚深呼了一口气,接着下定决心似地从一旁的床榻上撤下缦纱做的帐帘,接着拧成了一条,直接顺着窗口垂了下去,随后又将另一头紧紧地扎在床角上。
她扯了扯缦纱,觉得应当撑得住她这分量,于是便一咬牙,直接缠着缦纱就从窗口翻了出去。幸而一楼上头有歇脚的地方,所以她即使抓得不太牢也不至于摔伤。
足足是一炷香的时间,邵语岚才从二楼折腾到一楼。她抬手擦了一头汗,又拂了拂自己的衣裙,左右环顾一看,发现并无人发现,于是暗自侥幸了一会儿,转身就往空荡的大街上跑了。
而此时,同样是在二楼的一间客房里,是男子沉而平静的声音,“她跑了?”
“是,将军,昭姑娘刚才从二楼的窗口跑了,是不是现在就去将她带回来?”风然俯身道。
这个坐在桌前的俊美男子自然便是颛顼明,他的手里正在阅览着一本书册,神色仍是肃穆。听闻风然所言,他眼底隐有碎光闪过,神情却没有太大变动,他说:“不必去找了。让她自己瞎出去走走吃点苦头也是好的,让她晓得她自己一个人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回去!”
颛顼明的这一番话很快就应验在邵语岚的身上了,因为她发现自己饿了,可是身无分文;接着又觉得好像一路有人在跟踪自己,害她一路紧张极了地快步走。
终于,在一条街巷转角,邵语岚眼睛也不看地就匆匆转了过去,结果却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邵语岚暗觉不妙,一个回身,果然看见两个醉意朦胧的大汉正在往她的方向走来,直接堵死了她的出路。
邵语岚现在可谓是心力憔悴,也知道了自己果然是没有了玉染的保护就什么都做不好了,她对自己很失望,也更觉得异常的无力。
就在她近乎认命的一刻,忽然一个墨色的身影飞快地晃到了她的身前,只见剑光在黑夜中噌地划过,就是听见两个重重的倒地声,是那两个醉酒大汉倒下了。
邵语岚吁出一口气,抬眸的一刻,对上的就是男子的一双狭长的凤眸。
“恩……谢谢你啊。”在对上颛顼明的这瞬间,邵语岚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既然人家救了她,那她首先道个歉总是对的吧?
颛顼明望着她,没有说话。明明刚刚提剑解决了两个大汉,可他的气息却仍旧是平静异常。
邵语岚被他这么盯着,也觉得自己这一日里确实是无理取闹地打紧。虽然颛顼明一直不让她离开,而且经常脸色不佳地看她,可至少一直都是将她照顾得极为周到。她这么一跑,倒是将这些妥帖的照顾也给一起否定了,这让她心里稍微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她又再一次开口,这一次她说得是:“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