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天色渐凉,颛顼灵准备歇下,却是陡然屋内烛火摇曳,接着便熄灭了,随后是个漆黑的人影映在了墙面上,是从一扇侧边的小窗翻进来的,颛顼灵着实吓了一跳,但是被一下子捂住了嘴,没能叫出声。
“二妹,是我。”
颛顼灵闻声才冷静下来,接着心底里倒是泛起波涛,她出声喊道:“兄长!”
明戌太子颛顼明坐在床沿边上,穿着一身墨色的衣衫,好在黑夜里看上去不显眼。他长呼出一口气,低声冷笑道:“现在连个画师的住所都要派上几位高手监视,看来这宁国的人还真是难应付。”
颛顼灵是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还能够再见到自己的皇长兄。一年前明戌皇朝覆灭,两人出逃安国,却在不久之后颛顼明便失去了踪迹,并且再没有回来过。
颛顼灵心底复杂至极,一种既是心酸,更是苦闷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蓦地开口:“兄长,你离开了安国究竟去了哪里?”
这句话,她想问很久了。
颛顼明深深地盯着她看,须臾之后说道:“我去了商国。”
“商国?”颛顼灵诧异。
“商国征召领军将领,所以我去了。”颛顼明说。
颛顼灵好似是隐隐抓住些什么,“兄长你……莫非还有向四国复仇的心思?”
“我没有。”颛顼明反驳,那张俊朗的脸庞在这一年里看上去愈发地英气,他的眼中沉沉,在颛顼灵灼热的目光中终究想说的都化作了一声叹息,“你是真的觉得光凭四小国原本的勇气和实力当真可以覆得了明戌皇朝?”
“可是兄长,难道不是吗?”颛顼灵反问,“事实就是,他们做到了,明戌皇朝的噩梦也随之而来了。兄长,明戌皇朝已经不存在了,父皇也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也只是在亡命四处,回不去了!”
颛顼明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摇头,“至少是现在,我还不能认。”
“为什么?”
“因为还有一个人,我必定要会一会,更有必须要问清楚的。何况,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什么事情都是吃不准的。二妹你若是不喜欢这些,那看不见为净就好。”颛顼明坚定地说,“我现在成了商国一营将领,稍是安定,所以才可以来寻你。”
颛顼灵低着头,眼帘轻垂,“知晓兄长现状我也暂时放心。”
“二妹在宁国皇宫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作为画师被请入宁宫,现今却会被困在这个偏院?”颛顼明沉吟片刻,深思道。
颛顼灵惊讶,“兄长如何得知我被作为画师请入了宁宫?”
颛顼明望着她,神情平静,一时间没有言语。
可正是这样,才叫颛顼灵恍然醒悟,她猛地站起身,震惊地看着颛顼明,“兄长,那个将我的画引荐入宫的人是你安排的,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恰好?”
颛顼明半晌点了点头。
“兄长,你可知那宁国太子知晓我就是明戌前朝的二公主?”颛顼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还未从这场阴谋之中缓过神来,便是着急开口。
颛顼明闻言也是一愣,接着眉心紧锁,沉声问:“宁国太子?你是说那个宁国太子赫连玉?”
“是他!”
“这不应该才是……”颛顼明沉思良久。
“他说他曾经在明戌皇宫见我我的画像。”颛顼灵如实说:“他还说……是他放火烧了云华殿。”
颛顼明的反应一直以来都不算大,或许是这世上再没有明戌灭朝的事情对他的打击来得更大的了。
这一年来,他活得很苦、很累,可是他还是活了下来。
若问他既然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可以去做个闲云野鹤,为什么又还要此般折磨自己?
他会很肯定地说一句——他不甘心。
他颛顼明很不甘心。
一日之间,从明戌太子的位置直接跌落成了一个前朝罪子,成了一个死人,他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他要为自己讨个说法,他是真的不愿意,也不甘心。
所以他一定要回去,走回属于他的朝堂,走到属于他该有的位置。
颛顼明的心性在这一年里沉稳了许多,也隐忍了许多,他碰上了不管多大的事也都不会去震惊,不会像以前那般暴怒如雷。
可是偏偏就在这一刻,他的神情变了,是那种叫人无法忽视的动容。
颛顼明的语气变得格外小心,他又问了一遍,“你说,那个宁国太子自己承认是他烧了云华殿?”
云华殿是明戌长公主颛顼染的居所,更是与他明戌太子的宫殿齐辉的耀眼。可是,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去追究那些,他只是想弄清楚宁国太子对颛顼灵说得是不是这句。
颛顼灵诧异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动,可依旧点头,“是这样没错。”
颛顼明一怔,双眼似乎可以透过纸窗看到外面,他的心中涟漪翻动,又好似是一股激流直接搅动着他的心绪,直至一切都成了一团乱麻。
不是啊,不是宁国太子赫连玉。
他亲眼看到了,确确实实地听到了,亲手烧了云华殿的人——正是颛顼染自己。(未完待续)